罗曼·波兰斯基 悲观主义上开出的花

  • 来源:时尚北京
  • 关键字:罗曼·波兰斯基,艺术家
  • 发布时间:2018-01-24 10:56

  艺术家只是一个吸收的器官。或者一个对感觉印象登记的器具。一个杰出的艺术家会是一个好的,很复杂的器具。就像一个敏感的照相底板,但是这底板却须预先经过多次地冲洗,进入敏感的状态。他的全部意欲必须沉默,他必须在他的内心使一切成见沉默下来……忘掉。成为一个完全的回声。

  人们说:罗曼·波兰斯基是个骨子里散发着绝望的人。人性蕴藏着邪恶,第九道门终将打开,撒旦再临。看他的电影,《魔鬼圣婴》,《第九道门》人性贪婪,爱情终究是一场相互折磨和毁灭。《苦月亮》邪恶统治的世界。童年经历,《钢琴家》无法抗拒的宿命。亡妻施虐与受虐,他人即地狱。《穿裘皮的维纳斯》极端之恶与平庸之恶。汉娜阿伦特,《不道德的审判》。每一部电影是一次新的攀登,也是他心底邪恶种子的落处。当然,难得一见的柔情在电影《苔丝》里。

  有一部同名纪录片记录了他的一生。纪录片里,镜头始终沉静地对着已然皱纹满面、头发苍白的波兰斯基。他直视着采访者同时也是多年好友的眼睛,不急不慢地回顾着自己先前所经历的人生,缓缓道来,语气平和,态度真诚。在整个采访过程中,波兰斯基都保持着一种云淡风轻的姿态,自信而优雅地叙说着,回忆着。但在谈到他在二战中逝去的母亲和他在“曼森家族”的暴行中死去的第一任妻子时,他坚强的面容仍旧抑制不住的颤抖,并在哽咽甚至哭泣中让采访陷入短暂的沉默。

  直面妻子遇害,并非是波兰斯基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死亡。一九三三年八月十八日,他出生于巴黎一个犹太人家庭。不久,法国兴起了反犹、排犹浪潮,波兰斯基一家迁回波兰老家。然而,回到波兰并没有带来安宁,而是一个噩梦的开始:德军碾压一般地踏上波兰国土,并对犹太人展开残酷的伤害,波兰斯基的父母没能逃过德军的魔爪,连同其叔叔一同被送进了集中营。波兰斯基的母亲在奥斯维辛集中营不幸死去,父亲则幸运地在另一个集中营侥幸保住了性命。最后父亲找到一个死角,用钳子剪断铁丝网把他偷偷塞了出来。而年幼的波兰斯基则艰难地逃出了德军控制的居住区,在一个波兰农夫的帮助下幸运的活了下来。战后,波兰斯基还是和父亲团聚了,但失去母亲的悲伤,以及经历二战的创伤,让波兰斯基内心立起了一道难以抹去的阴影。直到多年以后,年逾古稀的他接受采访,一提到当初的战争,他依然会充满悲伤、恐惧以及愤怒,并由此控制不住地落泪。他如此念念不忘,是因为这段经历给他带来了不可磨灭的伤痛,甚至由此影响了他的整个人生观。

  波兰斯基成了孤儿,从七岁开始,他就在波兰农村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在几个信仰天主教的家庭中寄宿。他卖过报纸,当过学徒工。虽然那时候他没有清晰的确立自己的人生目标,但随着年岁的增长,他逐渐的清晰了自己内心最想做的事情,那就是拍电影。于是他在青年时期进入了波兰国家电影学校,接受专业的电影教育,并在此期间,自己创作剧本、自己负责导演和表演,拍摄一些短片作品。《两个男人与衣柜》便是他自编自导自演的作品,这部短片甚至为他赢得了五个奖项,由此引起了欧洲电影界的注意。他在毕业后的一段时间里,都集中在拍摄一些短片,尽管并不是每一部都能引起注意,却几乎都称得上有质量的作品,而这些作品在一定程度上,确立了这个身材不高甚至显得过于矮小的波兰小子的电影风格。

  一九六二年,他编导了长片处女作《水中刀》,在国际上获得了极大好评,并在威尼斯电影节上获得了影评人大奖。之后的几年,上帝开始眷顾波兰斯基。《冷血惊魂》与《荒岛惊魂》为他赢得了业界的好口碑。在生活中,他也遇到了美丽的妻子沙伦。1968年,他正式进军好莱坞,推出影片《罗丝玛丽的婴儿》,此片被美国《娱乐周刊》评为“有史以来最恐怖的25部电影”第9名。然而,幸运只是短暂的。波兰斯基的人生注定被噩梦缠绕。先是遭遇丧妻之痛,之后被控强奸幼女流亡欧洲。

  《罗曼·波兰斯基:被通缉的与被需要的》始于波兰斯基接受英国记者采访的档案片。他说,自己就像是一只老鼠,被别人玩弄着,跑来跑去。受害人代理律师道格拉斯·达尔顿、公诉人罗杰·古逊在沉默多年后,也在片中将当时的场景描述成了一场“超现实主义的戏剧”。二人回忆,当时的媒体对波兰斯基怀有偏见,认为他一向目中无人,行为放荡。法官里特邦德为了取悦媒体,一次次说服大家要严惩波兰斯基,以证明审判的公正、公平。同时,很多与本案无关的司法人员,利用私人关系向法官建议:“看他那幅德性,早就该被送进监狱。”形形色色的流言蜚语,无处不在的小报记者,每个人都在道听途说,每个人都在以讹传讹,中伤与诽谤主导了法官的审判。

  这样的打击对任何一个人而言都是近似于毁灭性的,有那么一段时间,波兰斯基像被狠狠地摧残的一株草一样,提不起精神。但因为还有电影的存在,波兰斯基很快就提起精神,投入到电影的创作里去。他用一部《麦克白》表达了自己对于那间悲伤事件的回应,又用一部《唐人街》将自己推向电影事业的一个新的高峰——这部由波兰斯基导演、杰克·尼克尔森主演的影片大获成功,不仅票房可观,好评如潮,还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导演的提名。

  直到二零零二年的《钢琴师》,波兰斯基才迎来了事业的再度辉煌。他把儿时的所见所感,全部融入片中。电影里波兰犹太人被纳粹德国屠杀的情节,对他来说不仅仅是电影,更是血淋淋的亲身经历。波兰斯基曾在回忆录中写道,当他从集中营逃出时,一位站岗的波兰警察“不露声色地点点头,示意我们可以出去。我们拔腿就跑。‘不要跑,慢慢走。’波兰警察喊道。我们照他说的做了。”这句救命真言“不要跑,慢慢走”,后来就被他加入到电影里。这部蕴含了波兰斯基无数心血的《钢琴师》一面世,便赢得了各方的高度赞誉。好莱坞好像也完全原谅了波兰斯基,给了他一个奥斯卡奖。颁奖礼上,当哈里森·福特念出波兰斯基的名字时,台下响起了经久不息的喝彩,连竞争对手马丁·西科塞斯也拼命鼓掌。业界用自己的方式欢呼这位充满争议性的导演回归。

  然而电影并非人生,但人生却远比电影丰富,当年过七旬的波兰斯基兴致勃勃地前往瑞士领奖时,下飞机迎上来的手铐让他感受到了这个世界一直存在的某种冷意。美国对他的通缉仍在继续,瑞士准备将他引渡到美国,波兰大使馆开始斡旋……曾经许多对他持不喜态度的人或机构开始对他有了另外一种态度,经过多次的交涉,波兰斯基最终还是获得了自由。而在这之前,他的电影列表里只有两部:《雾都孤儿》和《影子写手》,平心而论,这两部电影都具备足够的水准,无论市场反响还是评论界的声音,都给了波兰斯基的高度认可——除了那些知名奖项。而在重获自由之后,这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表情却依旧桀骜的老人立马就投入到了下一部电影《杀戮》的拍摄,随后又拍摄了《穿裘皮的维纳斯》,这两部电影,则比戴上手铐之前要次了一些,悲观者甚至会觉得,波兰斯基的电影才华似乎快用光了。但对于这样一个经历了许多人想想都焦头烂额悲伤不已的事情的男人,这样一个拍过《唐人街》、《钢琴师》的导演,放在他身上的期待,依然还有很多很多。

  但无可辩驳,罗曼·波兰斯基仍是一位善于在有限空间和时间里制作出富有生命力作品的大师,他的作品一直擅长挖掘人性深处的阴暗,他善于在电影创作中挖掘人性之恶、批判人性之罪,被誉为电影史上的“罪恶大师”。

  如今,罗曼·波兰斯基和他的现任妻子定居在巴黎,他们也许时不时参加一些时髦的晚宴,时不时的认识一些新的人也遇见一些旧的朋友,在明亮的灯光下,波兰斯基依旧会是一个备受瞩目的男人。只是,有那么一种可能,在晚宴结束之后,波兰斯基回到家中,面对深沉的夜晚,他又一次回想起自己的过往,家人、爱人、情人陆续地登场,战争、大学、电影依次浮现,悲伤、痛苦、煎熬相继袭来,这个身形逐渐佝偻的男人,会不会流下泪来?

  文/寒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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