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舰 解读一场高定秀的“高定精神”

　　1月24日，中国著名设计师品牌GuoPei（郭培）于巴黎高定时装周发布2018春夏高级定制系列，这次的主题以“极乐岛”为灵感，花朵贯穿整个系列，从设计到工艺都体现了精致与唯美。本刊特别采访了有着30多年时尚编导经验、与设计师郭培合作长达10年以上的中国知名时尚编导张舰。听他从选址巴黎布格里奥纳冬天马戏团开始，讲述一场高定秀的“高定精神”。

　　2017年9月份，玫瑰坊巴黎工作室发来了一张巴黎一个古老的马戏团建筑的照片。郭培在北京看了照片，说：“这个有点意思。”这个马戏团有160年的历史，舞台是圆的，观赏座位中间还有包厅形式，一看就很有历史感。张舰看过后也认为马戏团与郭培下一次发布主题的感觉接近了。它不是特别现代，也不是一个很严肃的很奢华的老建筑。

　　早在2017年7月份，郭培在巴黎高定周的“高定年代”发布会举办同期，张舰与郭培，以及玫瑰坊决策群共四人一行，就在为半年之后的郭培个人高定发布寻找场地。4个人花了3天时间在巴黎城内兜兜转转，共看了近10个场地。有的地方，郭培认为太现代了、有的太奢华了、有的又不够辉煌，还有的地方自身文化氛围太过浓烈。没有找到郭培满意的符合下次发布的地点。

　　“郭培不想凑合，她向来不会凑合。”张舰回忆到。后来大家都回国了，也都暂时不想这事儿了。

　　马戏团有一定的戏剧性在其中，这种戏剧性与郭培以“帝王花”为灵感来源的作品构思过程有些吻合。有许多画展现了非洲“帝王花”的神奇，马戏团那些不可思议的高难度动作与“帝王花”一样都有着奇妙的因素。早在2016年年底，郭培就拿了很多画给张舰看，告诉他，她已经在构思一年以后发布的作品了。张舰对玫瑰坊工作室常常花1年甚至好几年时间设计制作一个系列的服装早已经习以为常。他知道，主题确定后，玫瑰坊工作室会开始为1年以后的发布服装绣花了。

　　郭培很早以前去过巴黎布格里奥纳冬天马戏团，但当时马戏团不符合她当时的那个主题。她很快确认了马戏团作为这次发布的选址。“另外它的高度也够，后台也很大，所以这就算比较满意的场地了。”张舰说。确定之后，张舰很快便让巴黎的制作公司去量所有的尺寸，并发过来关于马戏团的所有图片。

　　在那些关于类似“帝王花”的记载中，一些非洲古老的画作里，重点勾勒了长在树下的树根部分，树根从上往下蔓延，展开，延展出动人的姿态。“树根的部分常不为人所知，那是我想象中如我的灵魂部分一样。在另外一个世界，有如极乐岛，据说是有美好灵魂的人死后才能去的地方。”郭培这样对张舰说，她想把树根部分放大，挂在舞台中央。张舰带着团队做出了好几种方案，也找了电影制片厂的设计。设计图很快通过了，难的是制作问题。最好是从北京制作以后运过去，但是许多材料在消防运输上报批通不过，同时马戏团天花板的承重也不能过高。最后，他们想到了巴黎的一位用纸制材料制作艺术品的艺术家。

　　纸质材料较轻，解决了承重问题的困扰，而且艺术家本身对艺术的理解也是对郭培个人想法的再创作。尽管与这位艺术家合作的费用不低，郭培也很快决定要与之合作。张舰与郭培合作多年，深知郭培为了将作品做到极致，让一场发布会表达出她个人最希望的效果，她愿意付出时间、精力、人力、物力成本。“我们也与艺术家谈价钱，对方也想搞创作，就接下来了。”张舰回忆到。

　　由于巴黎人工成本太高，制作费用又有限，艺术家把所有材料拿到了摩洛哥的一个小村庄。他把村庄里的人全都动员起来，最后几乎全村的人都参与了树的制作。纸质树制作成功之后，为了省钱，艺术家租了一辆面包车，他把树拆散了塞到面包车里，从摩洛哥开车到巴黎。这一路他走了4天4夜。他从非洲大陆到欧洲大陆，需要经过直布罗陀海峡，他开车上了渡轮，这就用了48个小时，再开车穿过西班牙，辗转至巴黎。

　　当2005年，郭培找张舰谈她的作品发布时，他第一次在中国服装设计师口中听到高定秀的概念。他知道法国有高定秀，但具体指什么，他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当与郭培合作了10多年，尤其是近年郭培开始在巴黎高定周发布作品之后，张舰越来越深刻理解什么是高定精神。

　　在这次发布会之前，英国的化妆团队先从伦敦飞到北京，做了两天的定妆。他们会根据服装的不同来定制妆容，每套服装会有一个特别的妆容设计，并跟服装定装模式一样，每套服装配有一张妆容的照片。到了巴黎，他们又做了定妆。张舰认为，这就是高定精神。高定舞台的光，对服装的色彩还原度要求更高。在最后一次定妆过程中，化妆团队精准地调整了化妆镜的色温度数，以此保证发布会现场色温度数与化妆镜的度数一样，这样妆容在发布会中也能达到最佳效果。“否则你在高色温下化的妆，在低色温下就变了。”张舰说。

　　发布会筹备期间，光是从300多个模特中挑选出合适的模特，就花了3天半的时间。对于这次发布的每套服装，郭培已经在她脑海里有一个固定的形象。这个模特长什么样？是白人还是黑人？是短头发还是长头发？她在设计的时候就已经有概念有模型了。她遵从于内心的想法挑选最合适的模特。张舰认为，这就是高定精神。

　　往往在作品未成型时，张舰会看到郭培的图纸，听郭培讲主题构思，再去工作室看作品，慢慢到发布会，张舰对主题已经有了深刻理解，这就直接决定了作品的展示效果。在这次发布会之前，张舰曾看了多遍设计图稿，后来专程去体会作品的质感，他看到了那件主打作品的半成品，材质是竹子，玫瑰坊工作室在竹子上喷上亚金色，淳朴的竹子一下子变成了闪着光芒的高定材料。张舰认为，这就是艺术家的思考方式。

　　张舰很早就意识到时尚编导职业的特点，这是实现他人想法，为他人再创作的职业。在各个细节中，他会维护对方的想法，也会在实际操作中为对方着想。这次发布的舞台是圆台，地板铺上玻璃的话，方形玻璃肯定要废掉一些，这样造价会更高。张舰向郭培建议改用别的材料，郭培坚持用玻璃。这其中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模特在玻璃面上比较好走，另一个原因是玻璃面上更能突显服装的造型，无论是观赏还是拍摄，都能看到模特造型的倒影。

　　对郭培的高定秀，张舰常会注重两方面的重点。一个是突出造型，另一个是突出细节。为了在这次发布中展现服装造型的轮廓感，张舰特意选择了特别的灯光效果，在浪漫的蓝光氛围下不仅能清晰看到服装、妆容本身的样子，还能清晰见到在倒影映衬下的服装优美造型。遗憾的是，当舞台在突出廓形时，很难保证观众能看到服装上的细节。“细节要近看，但轮廓要远看。如果现场观众离得太远了，就看不到细节，离近了，又看不清轮廓。所以我们决定每年1月份的秀主要展现大轮廓，而7月份的秀主要展现细节。2017年7月份的‘高定年代’发布，模特就在观众身边走过，观众离得很近，就很容易看清细节。”张舰说。

　　张舰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进入编导行业，导演过无数场时装发布，合作者无数，而他铿锵有力地告诉记者，他敬佩郭培。张舰很酷，这不只是因为“酷点儿”符合一名职业时尚编导的形象，在记者看来，更因为他在灯火辉煌、觥筹交错的时尚表象下面，那种摇滚与向上的纯粹精神，看到事物本质的眼光。提到郭培对待事物的极致，张舰随口就能举出好几个例子。

　　“有些细节，她一定要自己去亲手做。”他说。比如一次在舞台上要撒一些亮片，她就一定要亲自去做。这些亮片里有金色、银色、也有蓝色，每种颜色混合多少，撒的粗细密度，她都要自己去掌握。张舰常常看到郭培亲自动手修改服装的细节。“对她来讲，裙子长点短点，多一厘米，少一厘米，视觉效果都不一样。她常趴在地上一点一点调整，特别投入。她每一次都不会去将就。”他说。

　　张舰认为，中国的时装发布有两次质的飞跃。第一次是1998年，杉杉品牌以每人25万年薪签约设计师张肇达和王新元，并发布作品“走进东方”。在这之前，张舰看到的接到的多数服装发布会，他称之为“片汤儿秀”。“那些还不算是产品，服装大小不合适，都别上别针，鞋也不配套，配饰也没有。”张舰说。而“走进东方”发布会，每个环节都尽力完美，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

　　另一次便是郭培的秀，特别是“一千零二夜”发布会。“那次在舞台制作上，出现了高定思维。我要最好的，我要调动各类资源实现我的想法。”张舰说。

　　在“一千零二夜”发布的舞台制作方面，打破了传统的制作方式。“我们用做沙发的工艺、做电影的丝绒材料来装饰舞台；我们邀请了一位窗帘大师，来设计制作舞台的布帘；我们定了800米的布，把场地周围都围起来。郭培调动了各个专业精英来完成那场秀，她要把事情做到极致。我认为这就是高定的思维方式。”张舰说。

　　几十年沉浮，初心不变，张舰身上有强烈的使命感。正是这样的使命感，在遇见郭培的“高定精神”时，绽放了光芒。

　　文/本刊记者 陈珂 现场拍摄/连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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