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人的冷静，超乎想象

　　赛前的德国民众，对这次比赛不可谓不重视。德新社把小组4支球队各种表现的可能，一一列出，做了详细的表格。遗憾的是，本次的世界杯，德国人做表的能力明显优于他们的球技。出局的消息传来，中国球迷的朋友圈，哀鸿遍野，举圈缟素。

　　记者的后院，面对着两个德国养老院。27日比赛完结后，老人们默默把挂在阳台上的国旗收了起来。德国因为历史原因，展现爱国、悬挂国旗是罕有的事。足球是个例外：每逢欧洲杯、世界杯，全国各地到处都是国旗。

　　阳台上，汽车上，汽车后视镜上，床单被套上，超市收银台前，到处都是红黑金的三色旗。如果遇到德国队赢了，全国躁动。穿着球衣，披着国旗，开着飘着国旗的车，带着国旗色的花环，吹着国旗色的小喇叭，逢人便大喊：我们赢了！

　　可惜这次，他们没有。老爷爷，老奶奶们默默收起了国旗，他们等着两年后的欧洲杯。到时候，清洗干净、熨烫平整的三色旗会再次出现在阳台上。

　　27日晚上的德国，异常的平静，连facebook都是罕见的冷清。德国人的帖子，短一些的写着：我很无语。 长一些的写着：两个队踢球，好的那一队赢了，恭喜他们。德国队是不行，该反省。愤怒的人写着：最后的时刻，我们的门将在哪里？守门员不在门前，去哪里都是错的！

　　吐槽的人甚至已经替各大超市做好了促销的准备：下周一开始，德国队球衣原价99.95欧，现价2.75欧，大甩卖！2.75欧，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反正就是11个空瓶子的钱。德国人很环保，空瓶都要回收，1个瓶子值回25分；德语里，瓶子是骂人的话，球场上面，11个空瓶子，2.75欧，他们认为，他们的球队，应该值这个钱。平静的人写着：足球是个集体运动，不是一个人的错。大家冷静点，发言的水平请不要拉到皮带线以下。

　　但是，讨论的声音，也只限于网上而已，现实中的德国，风清月明。没有人闹事，没有人聚众斗殴。笔者所在的法兰克福，附近是韩国人聚集的现代起亚欧洲研发中心和三星总部。最繁华的采尔大街上，韩国球迷举着八卦旗游行，没有人阻止他们。毕竟，对方赢得了比赛，他们有庆祝的权利。

　　回家的火车上，有个中国球迷脸上涂着德国的油彩。旁边经过一个穿着德国队服的德国球迷，明显是喝醉了，对他说：对不起！让你失望了。记者的朋友是土耳其人，她说，她不懂足球，但是德国输了蛮好的，不闹腾了。同屋是法国人，他说，太好了！这些傲慢的德国人总算输了。今天在公司，他们还嘲笑法国不会踢球。明天我要去问问他们，当时他们指的是不是德国队？

　　打开电视，是对勒夫的采访。问他，这次输球，是不是意味着德国队进入了低谷？回答说不是，“我们有很多非常有天赋的球员。”问他，“我们的球队需要重新回到巅峰，而这需要重组和改革，您认为，您会不会是继续执行的那个人？（简单点说，就是你该不该下岗！）”答曰：“我们要从长计议。”

　　果然还是那个我们所认识的德国：回答问题，不带任何感情因素。果然还是那个我们所认识的德国：这里的本国人，无比冷静。这里的外国人，对这个国家又爱又恨。

　　首战墨西哥，输了。翌日，德国铁路全线延误，德国高速公路到处塞车。所有人都在开玩笑说，为什么？还能为什么？还不就是输球了呗。所以，27日出局了，会不会之后整个国家崩溃一个星期，德国铁路混乱两周？谁知，28日的火车异常准时，28日的高速公路也异常顺畅。唯一有些小堵的是法兰克福机场附近。因为28日下午，国家队的专机返航了。

　　德国人都在反省，但是，反省的结果却是迥异。助教克洛泽说：“足球的商业化导致所有的球员都只顾自己的豪车、着自己名字的足靴、个人的形象。我所认识的足球，不是这样的。” 诺伊尔说：“足球是一个集体的运动，但是我们本次的表现，和集体两个字，没有任何关系。”

　　许多德国人都说：“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吧。现在的德国，早就不是当年的样子。足球只是个开始，我们在很多地方都被别人超越，看看今年涌进来多少难民？”

　　但马上有人反驳：“平均每1000个德国人，要接受12个难民，但是，每1000个德国人中，有150个选afd（德国排外的民粹党），所以，当下的德国，究竟是难民的问题，还是纳粹的问题？”

　　更多的人说：“赢了，可以什么都不是问题，输了，就可能什么都是问题。如果昨天的比赛，在最后的6分钟，进了两个球的队是德国，那么，今天的我们可能还在盛赞德意志的精神。就好像和瑞典的比赛中，克罗斯挽救大厦于将倾。所以，我们是该反省，但是，反省的时候要客观，不能偏激。”

　　德国的球迷，投票发表对于勒夫去留问题的意见。56%的人认为，他应该下课。但是，在赛前，勒夫的合同已经签到了2022年。而且，德国足协已全票通过勒夫留任。一切，都还是那么德国，那么按部就班。

　　德国媒体冷静地呼吁：大家好好享受接下来的世界杯，毕竟还有3周的赛事。请您冷静地想想，您是想看一个糟糕的德国队踢球，还是想看比德国队更值得人尊敬的球队的表现？德国的民众也无比配合，毕竟世界杯还没有结束，世界也还没有结束。该干嘛，还是干嘛。

　　比起莱因克尔本次对德国人傲慢的总结，他们更欣赏的是本土足球名宿赫尔贝格的名言：Nach dem Spiel ist immer vor dem Spiel！(一场比赛完结的时候，就是下一场比赛开始的时候！)

　　特约记者张封发自德国法兰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