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山这边

  • 来源:视野
  • 关键字:祁连山,注脚,浮雕,村庄
  • 发布时间:2011-01-17 09:42
  祁连山这边,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了。阳光明媚的时候,莹白的积雪熠熠闪光,将蓝天照射得分外明澈。如果没有云朵漂浮,白雪的山顶就似乎是雕刻在蓝色背景上的浮雕,凸起和凹陷的地方,显得格外的分明,关于丰满和厚实的诠释,它们似乎是最好的注脚。

  但更多的时候,是会有一些薄淡的云晕的,轻盈,单薄,飘浮,几乎可以说是雾气,清清淡淡地游弋,大半个天空,都给铺满了,像一大块浅灰色的薄纱,遮罩了一大片一大片的天空,偶或的蓝天,倒成了点缀,这儿那儿,是一块块深蓝色的镜子,高高地悬挂。这样,积雪的祁连山就有些隐约了,积雪和起伏连绵的山脉,像是罩在毛玻璃的容器中,朦朦胧胧,不甚明了。

  大大小小的村庄,就在这样的大背景里隐现,没有什么例外。霜降过后,祁连山这边,西风飒飒吹,落木萧萧下,村庄就笼罩在一片寥落中了。麦秸垛是崭新的,麦仓中的贮藏也是崭新的,村庄却有些陈旧了,布满了灰尘,村巷中,麦秸秆堆积成山,后院的秋子树,果实累累,像深红色的小灯笼伶仃地悬挂。麻雀们成群结队入住村庄,深入后院和屋顶,起起落落,找寻散落的麦粒,全不把人们的呼喊放在眼里,更多的时候,它们整天在高峻的白杨树梢,聒噪不止。整个夏天被关押在槽头的马牛得以释放了,皮毛油亮,鬃毛竖起,撒着欢儿奔向田野,搜寻残存的青草,即便傍晚也恋恋不舍,有乐不思蜀的味道。狗和猪是一对冤家,为了食物,它们总会偷空在土巷中相互攻讦,发出的声音粗重而狂野,甚至伴之以粗放的躯体动作,也就有些野蛮了。鸡在一旁帮腔,鸣叫和跳跃,都很是夸张,为了分一杯羹,它们的确也花费了不少的心思。猫会淑女一些的,它可以趁乱溜进厨房,将主人剩在碟碗中的洋芋丝悄悄地舔舐一番,然后,蹑手蹑脚离开。主妇严厉的呵责,一半来源于家畜的纷争,另一半,则是为了教育不听话的孙子孙女,他们在祖母不留神的间隙,将自己弄成一个个泥猴了。羊羔在一旁,睫毛秀美,皮毛柔软发光,干净的眼睛一动不动,像一个羞涩的女孩儿,静静地观望着主人的一举一动。小河的水清澈无声,流进沟渠,经过小村,浸泡土地。马车和牛车,将油菜秸秆从场院一次又一次拉回来,堆成馒头状的草垛。村庄中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儿,撅着屁股,在大门口全神贯注地玩泥巴,滚圆的屁股蛋儿,恬不知耻地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张三哥的儿子娶媳妇了。鞭炮声声,村中腾起了一阵阵的烟雾,车笛阵阵,车身上的彩绸和布娃娃摇摇欲坠。乡村的婚宴就设置在偌大的院落中,手抓羊肉、红烧猪蹄、酸辣鲤鱼,土头土脸的亲朋好友,吃得汗流浃背。村庄的厨师是邻居杨老二,每一道菜肴都由村里的婆姨们贴厨,可以做出各种各样的味道。杨老二面庞红润,坐在用土坯做成的猪槽炉子旁,吸溜吸溜,吃着酸汤揪片子,指挥着婆姨们掌勺操刀,他说他是大师傅,不需要亲自下厨。新房门中,张三哥的儿子西装革履,头发装扮成了周杰伦,笔挺的西装深蓝、挺括的衬衣雪白、宽大的领带猩红,头顶上的喷花五颜六色,熠熠生辉,脚上的黑皮鞋,锃光瓦亮。新娘子的婚纱洁白,裙摆曳地,裸露出白皙的胳膊和同样白皙的细长脖子,身段苗条,凹凸有致,袅娜地穿梭敬酒,面庞有淡淡的羞涩。村里的年轻人有喝醉酒的了,叫喊着闹新房。他们的动作肯定是有些粗野,娇嫩的新娘子显然被弄痛了,眼角挂着泪珠儿,白皙的胳膊上有一道道的青紫色的掐痕。香烟也点了,白酒也敬了,大哥哥二哥哥也叫得亲热,他们还下手这么重。张三哥张三嫂这对新公婆,衣着鲜亮,眉宇间深藏着喜悦,掩饰是掩饰不住的。张三嫂借故在新房中出入几次,年轻人对她视而不见,还是很放肆,儿媳妇的泪珠儿让她心疼,悄悄暗示着李大妈把他们给哄出来,说娘家客吵嚷着村里没有人了,这么多人,没个能划拳喝酒的?这叫激将法,年轻人耐不住撺掇,跟着一长串,争气去了。客房中,一片喧嚣。

  暗夜来临,祁连山这边,风声响起来,狺狺的犬吠时起时落。村庄也许寂静了吧,也可能没有。祁连山知道,在一间光堂鲜亮的屋子,硕大的红双喜下面,有人正在孕育着风花雪月的缠绵故事。

  (蒋琴摘自《散文选刊》,本刊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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