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复始

　　对对于每年在米兰设计周奔波的人来说，AMDL CIRCLE工作室的位置非常便利，所在的巷子一头对望由Herzog &de Meuron事务所设计的Feltrinelli基金会大楼，几家热门的品牌店则在另一边相邻的街上。2023年4月拜访时，工作室一层开放的“Evanescent Walls”展览正迎来不少观众参观，一旁年轻员工正支起乐器准备晚上的演出——自由放松，是这间工作室给我们的第一印象。当亲历一些同辈巨匠的设计“遗产”伴随着其离世戛然而止，在米兰理工大学教课的Michele De Lucchi亦发现年轻一代往往对其作品有不同解读，这都令他希望从当下开始创造基础。

　　“Circle”的字意是“循环”，其实也说明了这位大师对智慧传承的再三强调。

　　“人的一生是有限的，他希望趁在世时建立一个系统并让人继承，深化思想、构建愿景，种下在未来能循环下去的种子。”大卫·安杰利（Davide Angeli）说——他是AMDL CIRCLE的副总监，与Michele自“孟菲斯”时期便合作已久的搭档Angelo Micheli一道监督着工作室项目，中青二代就像管理二人组，“协调”着所有人。

　　尽管单层面积不大，这座工作室4层小楼就像一个紧密又自由的创意乐园。藏于一座新艺术风格的建筑中，内部由木头“筑造”，木地板与楼梯、办公区四周挂满了手稿，墙也是木材覆面的，几根承重木柱分隔出几间独立会议室。而在顶层Michele的个人办公室里，严实的木块搭设出屋顶内梁，一角开了扇小格窗，灵活地通着风，办公室就像幻想中的温暖阁楼。“木头是会变化的，譬如胡桃木时间一久就会发灰，质感变得像石头般灰暗，”Davide说。木头在他们眼中具有循环性，因为树木生长本就是周而复始的过程，也很适应建筑本体的重建利用。近年如San Barbato度假村的接待中心、蒙扎的超市商场Il Maestoso都应用了大量预制木结构。他们在项目中经常使用冷杉木，将其打薄如瓦片后，铺成了Zirmerhof酒店的屋顶，更厚一点的木板则搭成抽象的图腾柱。

　　20多年前，Michele开始尝试用电锯加工木头来做雕塑或模型，这也变成了AMDL CIRCLE的一个传统方法。“当你用铅笔素描时，你会描绘建筑或画出结构和轮廓，电锯也是这样。在3天内用电锯疯狂地‘画草图’，不用追求精致，而是先为想法打出草稿，在这个过程中想法会愈加具体”，Davide说，当年20岁出头的他加入工作室时，就是从负责做木模型开始。地下室是一间小小的木工坊，木皮或木块等木材样本和3D打印机、CNC切割机等加工设备齐全，“谁想动手做点什么就可以下来做”。工坊的存在也透露了AMDL CIRCLE在设计中始终忠于工艺。在Michele眼里，工艺是“对建筑和设计师而言唯一具有实验性的领域”。也正因此，20世纪90年代他设立了Produzione Privata，它既是制造商，也作为自有品牌出售产品。在工作室二层的一个角落里，如波浪般流动的玻璃器皿、木椅的雕塑形式都是Produzione Privata与意大利一些大师工匠合作的成果，从陶瓷、木材到金属、玻璃，传统材料被充分探索。“还有些设计是客户不买单，我们就自己做”，Davide笑着说。近年他们也在陆续实验建筑中的编织技艺（wefted architecture），今年米兰设计周为珠宝品牌Buccellati改造了其办公室的户外露台，一座鲜红顶篷完全以织绳编织周身，同期展览“Evanescent Walls”则讨论了墙单体的结构与组织方式。“‘墙’这个元素被忽略太久了，人们创造墙面是为了隔出空间，但我们想设计让大家聚在一起的墙壁。”Davide如此说道，我们发现这一观念几乎也是团队氛围的写照。拍摄时，设计师们不时说着笑话，每个人手中拿着相同“牌子”的水，原来这是工作室自供应的，瓶子会被回收清理。

　　永远不要给客户他们想要的东西，而是给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走进工作室的电梯，这句标语赫然在目。“我们不希望让大家带着压力工作，虽然我们不是大型建筑事务所，但是在参与项目竞标时，我们会试图去展现独特性和创造力。我们的建筑没有固定风格，但一定有其独特之处，可能是材料或是结构的组织形式，或是颠覆传统的认知。”这也是Michele率领AMDL CIRCLE进行研究的原因，当他倾注精力谱写愿景，Angeli则带领团队脚踏实地。AMDL CIRCLE宛如当年的孟菲斯，成为一群富有想象力与充满抱负的年轻人的乌托邦。不过，自由不意味着松散，“我们往往会让年轻人来做一个项目的负责人，与几个资深的员工搭档，形成学徒与导师的关系。让年轻人学会承担责任、和客户沟通，导师在一旁指引，这会激发活力。我们一直坚持这么做。”这一方法论也体现了AMDL CIRCLE在人、经验与智识上的“循环”，经验被传授、新鲜见解被自由接受，“我们想要的是群体性的成长。许多在职的同事都是从实习开始的，不少人在这里工作了快20年，我们是一个家。”当告别AMDLCIRCLE时已近黄昏，一些设计师员工的亲友们陆续来到门口排队，等着看晚上的演出。这座紧凑的小楼此时像是变成了一家低调的Pub，只要打开门，活力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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