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瓶维生素治百病？

　　南之瑉

　　晚上用胶带封住嘴巴、希望通过鼻子呼吸能让第二天更有活力的网红，为提升“终极能量”而在太阳下晒身体各部位的网红，因为担心缺乏营养而就着燕麦粥吞下膳食补充剂的全麦倡导者……在数字时代，不时就会出现令人瞠目结舌的“自我优化”行为。而现在，这场狂潮的巅峰出现了——维生素静脉输液。

　　毫无疑问，这一趋势已经在德国各大城市流行起来。在所谓的“滴注吧”，客户无需预约就能接受输液服务，我也决定注射一针维生素混合剂。定期服用维生素片、矿物质片和益生菌早已不再是小众现象。得益于网红营销，膳食补充剂市场蓬勃发展，德国每年的销售额达到约35亿欧元。如果胶囊和药片是这个圈子的入门药物，那么维生素和微量营养素的静脉注射液就是这个圈子的海洛因。据说，金·卡戴珊、辛迪·克劳馥等名人对这种养生方法并不排斥。最近，德国音乐人奥利·舒尔茨也在播客中有些尴尬地提到，他因为担心病毒感染而打了一次维生素点滴。

　　在这些“滴注吧”，通常是自然疗法师为顾客扎针。他们没有接受正规的医学培训，也没有应对并发症的措施。令人惊讶的是，那些渴望自我优化的都市人竟如此轻率地让针头刺入他们的手臂。一些私人诊所慢慢发现，维生素静脉输液是一项有利可图的业务。

　　每次输液的价格因供应商不同在100到300欧元之间浮动。通过静脉注射，维生素、氨基酸等物质直接进入血液，被身体迅速吸收。相比之下，如果通过胃肠道吸收，生物利用度确实要低得多。难道我们多年来辛苦吃水果和蔬菜都是白搭吗？

　　根据欧盟食品健康声明相关法案，在膳食补充剂的广告中，只能使用严格定义的说法，对于输液却没有什么规定，几乎什么都可以宣传。比如，柏林膳食补充剂静脉注射供应商“滴注医生”承诺，在流感、感冒等疾病的流行期提供最大程度的预防，并加速痊愈过程。另一家供应商“感觉好输液”的网站上写道：“我们排毒增强剂中的活性成分能确保激活身体的自我清洁能力，排出不必要的废物。”这些说法可以说十分大胆，相比之下，科学性存疑的类似声明可能让维生素片制造商陷入大麻烦。

　　我想了解一下这种输液是如何进行的，顾客们对此有何期待，以及供应商如何在没有科学依据的情况下为输液的惊人益处辩护。然而，我发现很多供应商在面对批评时显得相当沉默。“感觉好输液”直接表示，“我们不接受采访。”“滴注医生”则根本没有回复。最后，我预约上了柏林的一家私人诊所。

　　一位有医学背景的同事明确告诉我最好不要尝试：虽然不一定会有急性健康风险，但仍然存在“一般注射风险”，不值得为之冒险。具体来说就是针头可能扎错位置，导致液体进入组织，引起严重的刺激。此外，还有过敏反应或注射部位感染的小风险。我撒谎说，我会再考虑一下。

　　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一，我骑着摩托车前往柏林的那家诊所，那里通常是美丽和富有的人们隆胸或抽脂的地方。一位友好的年轻医生在他的诊室里接待了我。他说，他们提供输液服务，是因为市场上确实有这样的需求。顾客群体五花八门，但通常都很富有，因为这项服务确实价格不菲。医生承认，没有任何研究能证明这些输液的有效性。然而，大多数顾客确实感到他们的活力有了明显的提升。此外，几乎从未出现严重的副作用。

　　我选择了名为“火箭人”的注射液。根据制造商的广告，这是一种“男性能量提升剂”，能提升人的表现。医生为我插上了输液管，并解释了流程。输液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的较大输液袋里主要是维生素C和B族维生素；第二阶段，据称我将通过一种特殊的氨基酸复合物来促进生长激素的分泌。当输液袋的内容物通过输液管缓慢滴入我的静脉时，我睡在躺椅上，透过打开的窗户悠闲地望着室外。然后，我研究了一下医生已经放在小边桌上的第二阶段输液的瓶子，上面写着“有效期至2023年7月”。哎呀，过期了。

　　我想起了同事的话，决定放弃“火箭人”的第二阶段输液。医生对这个失误感到尴尬，最后我只需支付咨询费。

　　即便过了好几个小时，我也没有感受到任何“能量提升”，但出现了一种我没预料到的副作用：我的尿液让我看起来不是在柏林的高档住宅区，而是在切尔诺贝利的禁区。简单查了一下，我发现高剂量的维生素B2会让尿液变成荧光黄色，好在这并不危险，但那些与输液相关的众多承诺呢？

　　德国吉森大学营养免疫学教授安妮卡·瓦格纳对这种输液在网上的部分宣传方式感到震惊，因为如果没有医学诊断的营养缺乏症，在饮食均衡的情况下，补充维生素或其他营养素是没有意义的——尤其是通过静脉输液的方式。至于我点滴的水溶性维生素，过量通常不会有直接的健康后果，身体无法吸收的部分会直接排出体外。瓦格纳说：“基本上，你只是买到了昂贵的尿液。”

　　在正常饮食的情况下，我们很少会缺乏B族维生素或维生素C。如果因为某种疾病导致维生素缺乏，那么通常会伴随相应的症状。瓦格纳说，在这些特殊情况下，医生可以开具输液处方。而且，如果担心营养缺乏，首先应该改善自己的饮食，而不是依赖没有科学依据的治疗。对于像音乐人舒尔茨接受的那种用来预防感染的输液，瓦格纳认为完全没用，“如果没有缺乏症，额外的维生素无法为免疫系统带来附加的好处。”

　　这位营养学家还指出，维生素和其他营养素只能通过胃肠道吸收至一定程度，这可能是身体保护自己免受过量摄入伤害的一种方式。她说：“绕过这种屏障，直接将物质注射到血液中，我认为这不是一个明智的主意。”

　　北威州消费者中心的营养学家安吉拉·克劳森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她特别批评“滴注医生”的广告暗示每个人都需要输液，并且这种治疗对每个人都有效。克劳森说：“问题还在于，广告在多大程度上考虑了所输液体与其他药物的相互作用。”

　　那么，为什么许多人显然对维生素输液的概念感到兴奋，并在治疗后感觉焕然一新呢？原因可能在于安慰剂效应：积极的预期会导致我们在治疗后更乐观地评价自身感受。研究表明，治疗越昂贵，侵入性越强，安慰剂效应就越明显。若一项静脉注射治疗花费数百欧元，再加上名人宣传，输液的效果自然就会“特别明显”。

　　编辑：周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