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万余名老年人落入“养生保健”圈套

　　文｜管莹 裴爱梅

　　为了增加复购率，洪冬还找人定制了“百分百中奖”的刮刮奖，随产品邮寄给客户。客户根据刮刮奖上的电话索要奖品时，洪冬通知客服统一口径要求其充值后才可以兑奖，兑换奖品主要为进价4元左右的鹿鞭精华液

　　“您是我们公司的会员，公司正在回馈会员，您只要花99元，就可以买到价值1299元的人参枸杞鹿鞭膏礼盒，这是限量定向活动……”当一些老人接到这样的电话时，一听“人参枸杞鹿鞭”就觉得这是很贵重的东西，马上掏出积蓄购买，收到产品后才发现并非如此……

　　“固体饮料”变身“保健品”

　　洪冬曾是一名保险推销员。2016年，洪冬成立一家公司，做电话卡增值套餐推销，后来生意不好做，转做酒水生意。 2020年上半年，洪冬发现不少商家销售“羊奶粉”“驼奶粉”的生意火爆，决定再转行。经联系，洪冬找到了江西某公司，以每罐不到5元的价格定制了“羊奶粉”“驼奶粉”固体饮料，并要求厂家在外包装上添加宣传功效的文字。厂家以违法为由拒绝，洪冬又让厂家将“固体饮料”字样去掉，因不符合食品包装要求，厂家再次拒绝。洪冬无奈要求厂家将“固体饮料”字样缩小，放在外包装最不起眼的位置，厂家认为这样操作属“打擦边球”但也不违规，遂同意洪冬要求。

　　后来，洪冬看到“人参枸杞鹿鞭膏”“鲜炖燕窝”“复合益生菌冻干粉”等产品火爆，再次与厂家联系，以4元左右的单价增订产品。

　　联系好产品后，洪冬通过与同行共享客户资料、向做电话卡话务及客户引流等业务的闵进购买客户信息等手段非法获取公民个人信息，并安排公司内勤将客户信息资料导入一软件系统，便于客服拨打电话，并实时监控，防止客服偷懒。

　　解决客户来源后，洪冬又上网搜索推销“话术”，修改完善，编制成册发给员工，要求员工按照话术推销。

　　话术开头是核对对方姓名和住址，然后谎称自己是厂家销售员，称被害人是公司会员，以公司免费邮寄礼包给客户为幌子借机推销产品，称其销售的驼奶、羊奶、牦牛奶等固体饮料具有补气养血、调节肠道菌群、降三高、抗癌等功效，鹿鞭膏饮品具有补肾壮阳、改善前列腺和性功能等功效，与益生菌、鲜炖燕窝等产品长期搭配服用效果更显著。同时以被害人享有会员红包、积分、抵用券抵扣现金后，仅需花99元到698元不等的低价就可以购买价值上千元、几千元的大礼包，并赠送人参、鹿茸等高档中药为套路实施诈骗。

　　为了增加复购率，洪冬还找人定制“百分百中奖”的刮刮奖，随产品邮寄给客户。客户根据刮刮奖上的电话索要奖品时，洪冬通知客服统一口径要求其充值后才可以兑奖，兑换奖品主要为进价4元左右的鹿鞭精华液，以此方式引诱被害人复购。所有的保健食品都是单价3元到5元的“驼奶粉”“人参枸杞鹿鞭膏”等固体饮料。

　　低保户为“养生”掏空家底

　　69岁的龚某是安徽省宁国市的一位农村低保户，他的妻女均患有精神病，其本人也患有脑梗、高血压等疾病，家里没有生活来源，靠低保生活。

　　2020年12月，龚某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说出了他的姓名和家庭住址，自称是某公司业务员，公司新推产品高钙驼奶粉，可以治疗高血压，声称龚某系公司会员，价值600元的3罐高钙驼奶粉，会员仅需付99元，还赠送1个玉镯。龚某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付了90元购买。2022年3月，业务员又说，龚某享有2000元的抵用券，仅需500元就可购买价值2500元的5罐驼奶粉，并宣传驼奶粉具有改善骨质疏松、降“三高”的功效，龚某同意复购。3月底，业务员又宣称公司将高钙驼奶粉升级为金装驼奶粉，新增了改善睡眠的功效，龚某再次复购。 4月，业务员又向龚某推荐牦牛奶，并宣称长期吃可以抗癌、降血脂。听到“神奇”功效后，龚某掏出所剩无几的钱再次复购……

　　“业务员强调产品要长期坚持吃才有效果，所以每次我都想趁便宜多囤点，吃了一段时间后发现没什么效果，但想着都是钱买的，不能浪费……”案发后，龚某说。

　　江苏省盐城市亭湖区的王某警惕性要高得多。2022年4月，王某也接到一样的电话，对方说王某网上购物已有几千元的积分，积分可以兑换，只要再花100多元就可以购买人参枸杞鹿鞭膏，并介绍该产品有增强体质、壮阳的功效。王某见只要100多元于是同意购买，过了几天，王某就收到了人参枸杞鹿鞭膏及赠送的一袋鹿茸片。王某看着这些东西，心里泛起了嘀咕：“没加什么有害成分吧？”

　　王某回想起头一年冬天，也有人打电话以同样的宣传手段让他购买了“益生菌”，服用后却并无宣传的功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的王某到盐城市公安局亭湖分局报警，因此案发。

　　拉亲友同“发财”

　　洪冬的“生意”火爆，短时间就挣到不少钱，不少亲友看到后纷纷向他打听，洪冬于是建议亲友跟他一起开公司推销“保健品”，并表示不仅进货、发货由其负责，而且还提供客户信息和话术指导，亲友们仅需开设分公司负责电话推销。打电话就可以挣大钱？亲友十分心动，最终与洪冬共谋在盐城、淮安等地开设了8家分公司。为了规避打击，不少亲友还自作聪明地借用他人身份担任分公司法定代表人。

　　通过这种形式，洪冬不仅迅速扩大了销售规模，而且借着进货量、发货量大幅攀升的机会与厂家和快递公司谈判，压低了进货价和快递费，降低了运营成本。但是精明的洪冬并未让利给亲友，而是将进货单价从4元左右提到9元卖给亲友，自己很快积累了上千万元的资产。不少亲友被抓时不仅亏钱，还要被追究刑事责任，后悔不已。而另一边，14万余名老年人中招，涉案金额达4000余万元。

　　归案后，洪冬等人辩称自己仅仅是夸大宣传而非诈骗，企图脱罪。盐城市亭湖区检察院办案检察官通过梳理分析洪冬等人的聊天记录、宣传话术、被害人主观认知陈述，查阅法律法规，咨询主管部门专家意见，认定普通食品不具有保健功能，洪冬等人系通过偷换中医养生概念，虚构廉价食品具有保健功能，设置层层套路对中老年人实施诈骗，让被害人陷入错误认识而花钱购买，其行为涉嫌诈骗罪，依法对洪冬等人批准逮捕，并督促侦查机关查封洪冬名下的别墅、门市、车库等多处房产，冻结其所有资金账户。

　　2022年11月4日，盐城市亭湖区检察院以涉嫌诈骗罪对洪冬等9人提起公诉。2023年11月6日，法院以犯诈骗罪判处洪冬等9人有期徒刑十四年至三年不等，并处罚金6万元至3万元不等。洪冬等人提出上诉。2024年1月22日，盐城市中级法院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截至2024年5月7日，该案已发还赃款40万余元给247名被害人，对经济特别困难的4名被害人还发放司法救助金。洪冬被查封的多处房产已进入执行程序，用于退款给被害人。

　　亭湖区检察院就老年人信息泄露问题深挖彻查，依法追究向该诈骗团伙出售公民个人信息的闵进刑事责任。原来，闵进曾因犯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五年，并处罚金25万元。此次其缓刑考验期内再犯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应依法撤销缓刑。

　　经亭湖区检察院提起公诉，2023年12月15日，法院以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判处闵进有期徒刑三年六个月，并处罚金5万元，合并执行有期徒刑六年，并处罚金30万元。

　　针对闵进侵犯公民个人信息案暴露的通讯公司代办点工作人员利用代办业务的机会窃取、贩卖老年人信息的行为，亭湖区检察院于2023年12月28日向相关公司制发检察建议，建议其完善公民个人信息保护机制。

　　检察院还采取线上线下结合的模式深入农村、社区持续开展反诈宣传，提升老年人反诈意识，守护老年人“钱袋子”。（文中涉案人员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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