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托起浪头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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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25-05-16 16:46
文/许家铜(北京航空航天大学)
给风筝系线
我的高中坐落在长春市龙嘉机场的一条航线下。每天正午,我午睡的鼾声总被准时掠过的飞机轰鸣打断。物理老师曾指着天空说:“飞机逆风起降最安全,因为风是阻力,也是托举的力量。”这句话让我着迷。后来在课本里读到“适航”这个词时,我忽然明白:原来所谓安全翱翔的奥秘,是教会钢铁与风对话的法则。
近年来,低空经济成为全球科技竞争的新赛道。作为未来交通革命的关键载体,飞行汽车(eVTOL)不仅承载着立体出行的愿景,更关乎适航审定标准的话语权争夺。
得知学院组织低空经济调研实践队时,我毫不犹豫地报了名。飞行汽车作为低空经济的关键载体,正在颠覆传统航空器的形态,而它的适航标准几乎是一片空白。我想带着课本里的CCAR-23部法规,去听听产业链最前线的声音。
第一站,我们来到民航科学技术研究院适航审定中心,参加“城市空中交通适航标准”专题研讨会。会议室的百叶窗滤出细密的光线,桌面上摊开的中英文适航手册像两本不同时代的辞典。审定专家付老师扶了扶眼镜框:“欧美的标准是百年的航空史,我们的标准是未来30年的蓝图。”她翻开某页,红色批注密密麻麻,“这条关于电池热失控的条款,是用3起坠机事故换来的,有人觉得苛刻,但每一条适航规章的修改都是航空事故中血与泪的教训。”付老师的话像一记重锤,震得我手中的笔尖在笔记本上洇开墨痕。会议室忽然安静下来,只有中央空调的风声在顶棚盘旋。我望着那本被红色批注浸透的适航手册,突然想起北航校史馆里陈列的“北京一号”——新中国第一架轻型旅客机的残骸上,也留着相似的焦黑痕迹。
当话题转向飞行汽车时,付老师调出全息投影:深圳某试飞基地里,蜂群般的飞行器正穿梭于摩天楼之间。“传统适航标准是为万米高空设计的,而低空飞行要面对城市峡谷的紊流、5G基站的电磁干扰,甚至外卖无人机的意外闯入。”她放大了某架飞行汽车的适航证书,二维码中藏着2700小时的数字孪生测试数据,“我们正在用虚拟城市预演十万种意外,这可能是中国适航人给世界的新答案。”
深夜整理访谈录音时,付老师的一句话在我耳边反复回响:“审定飞行汽车就像给风筝系线,线太短飞不高,太长会断线。”望着窗外的霓虹,我突然领悟:低空经济狂飙突进的浪潮里,适航人正是那道隐形的海堤——既要包容创新者的浪花,又要守住生命的岸线。
离京高铁上,怀揣对下一站实践地的期待,我翻开《低空经济白皮书》,扉页上的产业蓝图令人心潮澎湃。但当指尖抚过“适航审定”章节的折痕,我理解到,最伟大的创新,从不是对自然的征服,而是找到与万物共生的法则。
给蜂鸟裁剪礼服
来到广州,珠江新城的晨雾还未散尽,亿航智能展厅的玻璃幕墙已折射出流金般的光斑。当我们跨入展厅时,3架不同功能的EH216-S飞行器映入眼帘——这是国内唯一一种成功完成适航取证的飞行汽车。在EH216-S的座舱前,我摸到了适航审定的重量。领队马老师掀起座椅下的检修盖板,露出密如蛛网的传感器集群:“为通过CAAC的适航审定,我们进行了上千次数字孪生测试。”他指尖划过某根缠着红色标记线的光纤,“去年珠海航展前夜,就是这根线束的电磁兼容问题,让我们整个技术团队在暴雨中通宵迭代了23版方案。”
座谈会开始前的寂静里,展厅全息投影切换成1999年珠海航展的珍贵影像:初代无人机在强风中剧烈抖动,像只挣扎的金属蜻蜓。而今的EH216-S监控大屏上,数百个参数在台风预警中依然稳如静潭。这种跨越25年的技术对话,成为整场座谈的深刻注脚。
“传统适航体系就像给大象定制的西装,现在要给蜂鸟裁剪礼服。”工程师的话引发大家会心一笑,随即,他调出了三维模型,“当飞行汽车以0.5米间距编队穿越城市峡谷时,现有适航条款根本无法覆盖这种场景。”他展示的动态适航云平台上,广州塔周边空域被切割成数万个数字网格,每个网格都跳动着实时风险系数。
离开前,我再次回看那3架矗立在展厅中心的飞机。“我想,我们在见证历史。中国低空经济的东风已经起势,该是我们这代人鲲鹏振翅的时刻了。”
回望珠江两岸,林立的高楼仿佛巨大的风洞,正在用中国智慧的激流,重塑人类翱翔的法则。
让条款化作云梯
在深圳市宝安区低空经济产业展示中心的环形巨幕前,万亿级空域正被切割成纳米级网格。引导老师向我们介绍宝安区作为低空经济产业核心区域的全貌及其与多产业融合发展的成果。
触摸全息沙盘上的枢纽塔时,我的指腹传来轻微震颤——这是模拟低空交通流的触觉反馈系统。当数十架飞行器在数字云层中错峰穿行,我突然看见适航审定手册的另一种形态:那些枯燥的条款正化作无形的轨道,在虚拟与现实间架起天梯。玻璃幕墙外,真实的飞行汽车正掠过滨海大厦,机身反射的阳光在云层烙下北航校训“德才兼备,知行合一”的光斑。
调研最后一天,我在人才公园遇见一位遛弯的老工程师。他胸前的旧徽章刻着“运-10研制组”,手里却举着手机拍摄无人机表演。“小姑娘,知道为什么深圳湾的飞行表演总在7点半吗?”不等我回答,他笑着指指晚霞,“这个时间,打工人刚下班,抬头就能看见希望。”
夜幕降临时,数百架无人机腾空而起,逐渐拼出“低空经济示范区”的中英文字样。这不仅是技术的航线,更是信仰的航标。实践告诉我,飞行汽车腾空的那10米,托起的是一个民族从“制造追赶”到“智造领跑”的雄心。而青年调研的每一步,都是在为这片星辰大海标注属于我们的坐标。
“你们调研的是风口还是信仰?”在深圳数字低空大会上,一位投资人的提问让我沉思良久。如今,我的答案清晰而坚定:北航人不是追风者,我们要做定义风的人——因为低空经济的未来,不仅需要技术的突破,更需要一群敢于在规则高地上插旗的青年。当万亿级低空经济浪潮奔涌而来时,愿你我都能成为托起浪头的风。
责任编辑:刁雅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