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峡谷里的14天

  雅鲁藏布大峡谷左岸线首次穿越记

  雅鲁藏布大峡谷左岸线,还没有资料显示在我们之前曾经有人成功穿越过,而作为四人穿越队中的唯一女性,我自始至终走完了全程。

  我找了个隐蔽处脱裤检查。一看几乎把我吓晕过去:几十条肥乎乎的蚂蟥吸饱了鲜血,不但爬满了我的腿部,还爬满了内裤里外……

  爬过那个前所未见的滑坡之后,队长说:“当时哪怕有一丁点失误,我们就绝对会没命的”。

  雅鲁藏布大峡谷以其深度、宽度而名列世界峡谷之首,它全长504.9公里,平均深度2800米,最深处达6009米,是世界第一大峡谷,其许多地区至今仍无人涉足,因此被称为“地球上最后的秘境”,而因其难度和险峻也被称为“死亡峡谷”。

  在我所有的野外经历中,没有哪次像我徒步穿越雅鲁藏布大峡谷左岸那样历尽了种种艰险,那一路的惊心动魄,至今想来都让我心有余悸。

  世界第一大峡谷--雅鲁藏布大峡谷北起西藏自治区米林县大渡卡村(海拔2880米),南到墨脱县巴昔卡村(海拔115米),全长504.9公里,平均深度2800米,最深处达6009米,名列世界峡谷之首。这一地区多有冰川、绝壁、陡坡和巨浪滔天的河流,且时有塌方、泥石流发生,环境十分恶劣,许多地区至今仍无人涉足,因此被称为“地球上最后的秘境”和“死亡峡谷”。

  据有关资料显示,自1997年以来,全程穿越雅鲁藏布大峡谷的人极少,而且穿越者都是在雅鲁藏布江右岸一线行进,其中包括两位女性,她们分别于2003年和2008年从右岸穿越了雅鲁藏布大峡谷。 而雅鲁藏布大峡谷左岸线,还没有资料显示在我们之前曾经有人成功穿越过。在大峡谷中,从白马狗熊至奶通一带的雅鲁藏布江左岸,巨大的加拉白垒山体危岩万丈,绝壁参天,绵延无缺,人迹罕至,如果没有专业装备和支持,根本无法穿越。而我们一行4人在队长花雕的率领下,于2010年9月16日中午带着12位向导和背夫,离开雅鲁藏布江左岸的达林村,踏上穿越之旅。14天后,我们成功穿越了雅鲁藏布大峡谷左岸的加拉白垒雪山一线,并于2010年9月29日下午结束了这次在雨季的穿越行程。作为这支四人穿越队中的唯一女性,我自始至终走完了全程。

  秘境如画,江山如歌。雅鲁藏布大峡谷那连天的吼叫与轰鸣,那雄浑与壮丽,那神秘与原始,确实让我不枉此行。14天穿越行程中的多次历险与惊魂,至今还历历在目……

  穿越开始的头几天还算顺利。可到了穿越的第四天,半夜便开始下起瓢泼大雨。早上,我从营地的帐篷里钻出来,但见迷雾蒙蒙,向导和背夫已经在生火烧茶,吃过一点糌粑之后,队伍就动身出发。但是,前面已经没有路了,我们需要穿过一片森林之后下降到江边,再渡过雅鲁藏布江大峡谷的一条支流,才能向加拉冬各前进。队伍在浓密的荒草、灌木和森林中穿行,到处都是陷阱一般的沟壑和泥潭,一脚踩下去往往难以自拔。

  到了中午12点,一条咆哮的小河挡住了我们的去路。于是背夫们分成了3组:一组上山砍树,一组生火烧茶,一组在河边寻找架桥过河的最佳地点。半个小时后,4根大树从山上滑了下来,背夫们在选好的地方,倚靠几块巨石,将树干奋力地伸向对岸。

  手脚麻利的巴桑和西饶率先骑坐在树干上,用手撑着身体,快速爬向对岸。到达对岸后,他们调好树干的角度,搬来大石头压在上面,并用铁丝捆绑住4根树干,以增加其安全性。他们的动作如此迅速、准确,仿佛一气呵成。看着他们在桥上来回走动、忙碌,我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一旦在这样的激流上失足,绝无生还的可能,落水者瞬间便会被冲入雅鲁藏布江主河道,性命堪忧。不到两小时,树桥便架好了,西饶第一个过桥,以检验其安全性。

  上了桥我才知道,那貌似安全的树桥在脚下滑溜溜的,让人举步维艰。湿滑、细窄的桥下激流轰声如雷,犹如狂啸的暴龙,企图张开巨口吞噬我。好在巴桑从桥那边走过来接应,我才有惊无险地走了过去。其实过这桥也不是啥难事,可一旦滑倒,就会被冲到印度!

  又是一夜的疾风骤雨。正在早餐,营地右边的沙石堆上方传来了雷鸣般的吼声,地动山摇。我还以为是雷暴或塌方,背夫们都站起来向那边的垭口眺望,说泥石流爆发了。半个多小时后,巨大的轰鸣声才渐渐弱了下来,原来这是一条冰川融河自山口跌落而形成的瀑布,平时冰川融水清澈,此时却变成了褐色泥浆。垭口背后就是加拉白垒雪山,那里有大量的沙石堆积,而冰河深切沙石堆,形成极不规则而又疏松的深壑,汇入狂涛汹涌的雅鲁藏布江。

  我看完冰河回来,便问队长花雕:“我们真要从冰河的泥石流中涉过去?”得到肯定答复后又问:“用绳子吗?”“西饶说不用”。我有些忐忑:“我会不会被泥石流冲进雅鲁藏布江?”队长笑了:“如果你想……”

  涉过冰河,需先沿江岸过去,巨大的岩石,稀松的山石渣和咆哮的雅鲁藏布江都给人以极大压力。我不敢高声喧哗,生怕震落山石,或是滑进江里,只是在心底再三告诫自己:小心踩稳,不能摔跤,不能滑倒!

  雅鲁藏布江轰声如雷,巨澜狂涛,在乱石穿空的峡谷间,疾宕白雪千堆。2010年正处雨季的雅鲁藏布江,出现了有历史记录以来的最高水位。雨,丝毫不见减弱,而背夫们已开始涉渡那条泥石流的冰河了,在齐膝深的泥浆中跋涉,艰难和危险显而易见。几个一直不用拐杖的背夫,此时也都拿着棍子在泥浆中慢慢前行,相互搀扶着涉过冰河。

  涉过这挟带着泥石流的冰河,是我进入大峡谷以来最为震撼的经历,如果没有向导和背夫们的强悍和自信,我们的穿越不可能顺利完成。因此在我看来,他们才是最值得敬佩的人。

  这一天,我们从加拉冬各到大智曲珍,直线距离不过2.81公里,却徒步了7个半小时!

  这一天我们计划从大智曲珍到铁矿营地。我们的营地,设在力古冬果冰川大冰舌地带旁长满青草的台地上。这段大峡谷非常雄浑,加拉白垒与南迦巴瓦两大雪山隔江对峙,形成世界上最深的峡谷。雅鲁藏布江在这里拐了一个很大的弯,狭窄的河道让滚滚东去的雅鲁藏布江涛声如雷。

  正当我专心致志地拍营地周围的美景时,忽然听见有人喊“马蜂来了!”,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野蜂包围了,并遭到疯狂的蜇刺。我一边本能地用手扑打,一边往帐篷区跑,花雕和背夫白玛也在帐篷外,白玛被野蜂追着一路狂奔,而花雕在帮我扑打了几下后,也自顾不暇原地扑倒,幸好他穿着冲锋衣,避免了野蜂的蜇刺。

  背夫奇勒把我迅速拉进了帐篷,几十只野蜂也跟着扑了进来,根本来不及扑打,我身上叮满了野蜂,也顾不得害羞了,我一下子脱掉抓绒衣,结果在衣服上抓下了20多只野蜂。非常不幸的是:眉骨及眼皮被蜇5处,头顶被蜇2处,后颈被蜇3处,左手小拇指1处,无名指2处,中指1处……眼部及头部的伤口感觉很痛,且有很强的麻痹感,受伤部位很快就肿胀起来。白玛也被野蜂蜇刺了20多处,特别是背部被蜇刺得厉害。我们赶紧各自服下10粒季德胜蛇药,那些药丸总算还有些疗效。不过,事后我把野蜂照片给专家看,证明袭击我们的是中华野蜜蜂,毒性还不算很大,不然我们早就丢了小命--据报道,有的毒蜂仅蜇人5处就足以让人丧命。

  待野蜂渐渐散去后,我们在营地上发现了令人惊叹的一幕:我盖在登山杖上的红色小毛巾,被大约上百只野蜂蜇了,大概它们把毛巾当作了发泄愤怒的目标,抑或是那鲜艳的红色招惹了这些小家伙?

  9月22日是中秋节,我们的行程是从铁矿营地到力古冬果冰川营地。这一天徒步攀登9个小时,垂直上升1005米,而直线距离却不过2.06公里!

  对于力古冬果冰川,我们都知之甚少,只知道冰川的冰舌海拔仅2600余米,算是海拔较低的冰川了。由于冰川长期侵蚀山体,冰川融化,形成大量的冰裂缝,纵横交错,走在上面险象环生,让我胆战心惊,稍有不慎,便会掉进去送掉小命。这些冰裂缝的险在于:一是宽,二是深,三是滑,四是水激,泥浆般的冰川融水在裂缝里激宕轰鸣,让人联想到下面存在着巨大的冰穴洞窟;冰裂缝两边的冰面闪闪发光,难以站立,即使你站在裂缝边,也不能看透那裂缝下的黑暗深渊,却反而徒增恐惧。好在两位背夫跨过冰裂缝前来帮助我,一步步把我领到裂缝那边。

  进了大峡谷我才知道,这世上的路并不都是人走出来的,这里的路多是野牛和野羊走出来的。站在冰川上仰望,看不见将要翻越的垭口,感觉倾斜的山体可能有70度,且乱石峋嶙,每一步上升都那么艰难,愈往上,山势愈发陡峭,遇到仰角的地方,就得四脚着地抓住草才能翻上去。“真他妈的不是人走的路”这句牢骚话,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待我连滚带爬地攀上一个“垭口”,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垭口,而是一道刀锋般的山脊,只有一脚多宽,人立足在上面都会担心被风吹到山下去。俯视刀削斧劈的山脊,宛如巨蟒逶迤;仰望则是迷雾重重,隐约陡直的山体,丝毫没有垭口的影子。向导、门巴族猎人旺扎说,垭口还有200米。不过是海拔,而不是距离!

  我们从列曲隆巴营地向门中村进发。在大峡谷里,我亲历了一次过江溜索,我感觉轻盈如燕,悬空飞过了列曲隆巴!

  但是,那种飞越的兴奋很快就消失了:过了列曲隆巴,在翻山路上,蚂蟥出现了。在蚂蟥横行的地方,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停留的,要不然会招惹来更多蚂蟥的攻击。在原始森林中前进,蚂蟥越来越多,它们不再是几条、十几条的“散兵游勇”了,而是成群结队地爬满我身体的“大部队”,使得我每隔几分钟就得清理一下,否则它们会顺势钻入我的手腕、脖子、腰部、后背,腿部,饕餮我的血液……

  我右手腕关节处被咬了两个伤口,立即便成为了蚂蟥们群起而攻的目标。每隔几分钟,那小小的地方总是黑黝黝的一片,几十条蚂蟥围在那里吸血。一条蚂蟥吸血不可怕,两条也不可怕,甚至3条也不怕,可当看见手腕上有几十条蚂蟥围着吸血,我真的要跳了起来!

  过了6点半,我们终于走出了森林,但此时仿佛全世界的蚂蟥都集中到我身上,黑压压地吸附在我的身上饕餮,已多到足以让我跳脚了。最让我恐惧的是它们钻入了我的冲锋裤,直到感觉实在不能忍受了,我才找了个隐蔽处脱裤检查。这一看几乎把我吓晕了过去:它们不但爬满了我的腿部,还爬满了内裤里外,几十条肥乎乎的蚂蟥吸饱了鲜血趴在我身上……它们吸得紧紧的,拔都拔不下来,我只得边抓边拔边跳,只恨自己只有一双手。蚂蟥吸血倒还没什么可怕,就怕它们会钻入身体,那才真正让人恐惧!

  行程所剩无几,我们从门中村朝帕龙藏布营地进发。花雕为了等迷路的队友,便让我单独先行,不料行至不远,我便卡在一个滑坡处进退不得--进入大峡谷以来遇到的最让人恐惧的滑坡。整个滑坡面大约近80度,陡峭的崖壁上,有一段20来米宽的地带居然只剩下光秃秃的巨石,那是我们穿越的必经之处。这狰狞的巨石凸向江心,几乎没有可以攀附之处,这让我感到愈加恐惧。

  我贴紧光秃的石壁,却连一根稻草都抓不住,更不敢挪动,生怕一失足成千古恨,瞬间消失在帕龙藏布湍急的波涛中。我只恨自己攀岩的活儿技不如人,怎么也抓不住那细小的石缝,怎么也蹬不上那浅浅的石窝。如果我卡在这光秃秃的绝壁间进退不得,那么后面赶来的花雕等人会更加难以逾越。看来,没有队友的帮助,我绝无可能独自翻越过去了。

  此时,我心痛地想:经过了十几天的艰难跋涉,行程已超过百分之九十,没想到会在这个滑坡地段功亏一篑。我甚至还想到,一旦掉下这滑坡,那可真是要出大名了--不久后,我的名字就会出现在各种媒体上,外加“一户外驴友贸然闯入雅鲁藏布大峡谷,在帕龙藏布边的一处悬崖滑坡地段失足跌下失踪,生还希望渺茫”之类的导语。 我胆战心惊地一步步往回退,每一步都让我极度紧张。我才退了不到三分之一,便看到了花雕,他叫我冷静地慢慢紧贴山体,让他过去看看。我慢慢踩稳了两个脚窝后,半趴在岩壁上,他挤着我的身子过去时,我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生怕他掉下去。可后来想想,当时他若真有个闪失,我又怎么可能抓得住呢?

  当他抓住细小的岩缝横切爬上那一米多高的秃壁时,我的心跳都快停止了,他若动作稍有不慎便会掉下去。他用扁带拉着我勉强爬上秃壁,可那里也根本没有立足之地,而且往前面还有一个更难的坎。看着花雕一寸一寸地挪动脚步,我只能屏住呼吸,暗暗祈求老天保佑。还好,花雕慢慢爬过了那段凸起的岩壁,再反身过来拉着我过去。事后花雕说:“当时哪怕有一丁点失误,我们绝对就会没命的”。

  其实,尽管一路遭遇、见识了泥石流、野蜂、蚂蟥等大自然的威力,这个滑坡地段才是进入大峡谷以来让我感到最恐惧的地方。正如事后队友逸人所说:“我一看见这个滑坡心都凉了半截,我只是一直在琢磨你究竟是怎么过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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