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多了就是一场冻结的雨

  • 来源:女报•时尚
  • 关键字:施华洛世奇,Email,姐弟恋
  • 发布时间:2012-01-31 16:03
  一个大叉劈下去,简直劈瞎了我的双眼

  迟江梅一个人在操场上跑步,这是她坚持的第5天。慢跑1个小时,大概40圈。我不知道她是怎样坚持下来的,她跑得很认真,胸脯起伏着,开始时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了脚下,一步一步。后来,她好像从脚上吸取能量了,每一步都是为了下一步而迈出去。

  她不孤单吗?不无聊吗?为什么要跑这么久?

  我坐在不远处,看着她跑步,这么想来,我好像更无聊吧。

  但如果你知道我爱她,就不会觉得我无聊了。这哪里是无聊,分明是我沉默深邃又苦逼的绝唱。

  跑到最后,迟江梅会再走两圈。这个时候,我会跟上去,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她像个男人一样一口气喝完,空瓶子随便一扔。我把瓶子捡起来,批评她不该乱扔垃圾。迟江梅气喘吁吁,不能理我。后来她跟我解释,跑久了,最难受的不是腿,也不是胸腔,而是牙龈,疼得让人简直不想张嘴。

  那就别跑了嘛,我说,为什么要折磨自己?

  我一定要再减掉10斤,她坚定地说。

  你已经很瘦了,减10斤干什么?

  你懂什么?迟江梅不再理我,走到攀援架那边,压起了腿。旁边有一对情侣,男生做错了事,在哄女朋友开心。女孩一点儿也不给面子,始终气哼哼不说一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这场景让我预感,这就是我和迟江梅的未来。虽然现在她不知道我的心意,但我们总有一天会成为会吵架又和好的情侣。

  迟江梅压腿,我仰头看天。这里太郊区,竟然能看到很多星星。迟江梅的马尾辫伴随着她一次次的下压扫下去,盖住她的小脸,再起身,小脸就像天赐的花朵一样又出现,我一辈子也看不够。

  我是什么时候爱上迟江梅的呢?很久了吧。记得我刚上大学,就是在这个操场,经过武术协会的训练馆,我看见迟江梅一个大叉劈下去,简直劈瞎了我的双眼。第二天,我就加入了武术协会。迟江梅穿着对襟的红色短衫,黑色的运动裤,每一个动作都行云流水般好看。

  我猜,很多人都喜欢迟江梅,他们只是不承认。

  迟江梅啊,他们说,她之前有个异地男朋友,听说还打过胎。

  所以说,她还没跳出情伤,很难搞哦。

  一群纯爷们聚会的话题居然是一个女孩打过胎,他们是我见过的最丑陋的人。但也许,在他们看来,我把一个打过胎的女孩视为女神,我也是丑陋的。可不管怎样,就算只有我一个人喜欢迟江梅——一个人也是一支队伍。

  我一个人立正,一个人起步,一个人喊号子。

  踮着脚尖的人,为什么一直是我

  大学四年,我始终没有谈恋爱,因为我大二时,迟江梅就毕业了。她大我三岁,我没追上她。

  你会喜欢一个比你小的男生吗?这个问题我问过许多女孩。

  不会。她们的回答很一致。

  为什么?

  她们不再搭理我。据说在女人看来,姐弟恋是最不靠谱的恋情之一,她们太狭隘了。但即使备受打击,我依然忍不住再去问下一个人。

  就像推着石块上山的西西弗斯,明知道推到山顶后,石块会滚落下来,却不能不推。爱情,就是甜蜜的诅咒。

  迟江梅毕业后,学校于我成为一座空城。没有人能再扇动我内心的火和渴望。我守候她的方式就是网上的问候,和每周一次的电话。迟江梅去了广州,在一家香水公司上班。我们离得很远,真远。但有时,我又会觉得很近。爱这种东西,有人愿意给予,有人只想得到。我是愿意给又渴望得的人,我想得到她爱的期许。

  其实她临走之前的夜晚,我已经表白了。她拒绝的理由非常客套,你太小了。嘴上这样说,我仍能从她的嘴角中读到一丝惊喜,被一个男孩表白,就算是不接受,也是一份礼物吧。

  工作后一年,迟江梅又回来了。我约她吃饭,埋单时她拦住我的手,你是穷学生,还是我来吧,警告你哦,以后和姐姐一起吃饭,不许主动掏钱。

  姐姐。她自称姐姐。可在我心里,她只有一个名字,梅囡。

  这是她的小名。我说梅囡,别这么强势,我也是男人啊。虽然她个子矮了我一头,但在她身边,踮着脚尖的人,为什么一直是我。媒婆是人类繁衍的皮条客

  我快毕业的时候,迟江梅恋爱了,对象是一个研究生毕业正在考博的男人。我原本以为自己熬出头了,没想到半路杀出程咬金。

  她带着男人请我吃饭,我们在一家米粉店,一人要了碗牛腩粉。她把碗里的3片牛腩分给了他两片,这个举动激怒了我。更刺激的是,他们是相亲认识的,我心里马上骂了一句,媒婆真是人类繁衍的皮条客。

  晚上,我写了一封很长的Email,中心思想有三点:1、我觉得他配不上你。2、你们不合适。3、我不会要你碗里的牛腩,我会把我的牛腩全都给你吃。

  那封Email迟江梅很快回了,只有3个字:给我滚。

  两个月后,我西装革履地滚到她面前,希望她后悔当初的选择,但她居然笑弯了腰,说我像一只穿西服的猴子。我彻底被击垮了。她一边笑,一边不停地挠着脖子。她戴了一条看起来很廉价的项链,应该是施华洛世奇的仿版。我让她摘下项链,她不,说是男朋友送的。

  我一把扯下了项链,这个过激的举动激怒了迟江梅,她要和我断交。差不多有两周,我打电话她不接,短信不回,邮件直接列入黑名单。

  直到我去专卖店,比着样子买了一条真的施华洛世奇送到她手上,她才原谅了我。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一根支离破碎的导管

  王尔德说,浅薄的俗物需要几年时间才能摆脱某种感情的束缚,有自制的人结束哀伤就像找到快乐一样容易。

  我承认,我是浅薄的俗物。

  迟江梅和她的预备博士男友进展顺利。他们一起度过了平安夜,元旦和情人节。有一天她告诉我,他们准备结婚了,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你真的爱他吗?这句话一字一顿,像说了一万年。

  世界也许由很多有自制的人组成,他们都有顺畅的导管,快乐流过,悲伤流过,而我这个浅薄的俗物,是瘀塞的,破裂的。我的导管里卡着迟江梅,迟迟无法通过。

  我想改变。

  你猜我做了什么?

  我变成了一个丑恶的人,我写了一封信,约见了博士,告诉他迟江梅打过胎。他的表情瞬间就呆滞了,我拉他去酒吧,生生地灌醉了他。

  其实我也不知道,迟江梅有没有打过胎。我只是想考验他,看他是不是真的爱她。结果如我预期,这个一辈子都在参加各种考试的男人,显然没有通过我的这场测验。

  没多久,我听说迟江梅又单身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我居然不敢联系她。我不敢接她的电话,回她的短信,我明知她被深深的伤害了,但我狠心把她一个人留在了狼藉的战场。这算是报复吗?

  还记得我初识迟江梅,那是武术协会的迎新聚会,在操场的草坪上,我们围成圈,一起聊天。漫天都是星星,就像一场冻结了的大雨。我的身边坐着迟江梅,我们被挤得靠在一起,不知道从哪个瞬间开始,我们一起发了抖,就像被星光淋得湿透。

  那时,我多想解开我的衬衣给她披上。

  可是因为当时没有做,所以一直渴望那个动作。

  我和迟江梅,再也没有联系。

  撰文 李荷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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