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是徐光启450周年诞辰,整个上半年,上海的一系列纪念活动广受关注。
徐光启去世至今近380年,其间,隆重的纪念活动共有过五次,2012年上半年这次纪念活动算是第六次。
而新世纪的12年是明显的纪念密集期。除了上面提及的第五、六次的纪念活动,还有2003年重修徐光启墓、建徐光启纪念馆;2004年,将一栋有四五百年历史的南华春堂搬到徐光启墓附近作纪念馆;2008年,上海组织了徐光启逝世375周年的祭扫活动。
学者、官方、民间合力
纪念徐光启的这一波波高潮,要突破的最大障碍是这位爱国科学家的天主教徒身份,而这个突破是由学者、官方、民间合力完成的。
上世纪50年代起,徐光启的科学家身份在不断地宣传,教徒身份则避而不提,碰到与徐光启的宗教信仰有关的书籍也就不出版了。
1988年,青年学者李天纲发表了一篇论文《徐光启与明末天主教》,讲徐光启的宗教背景。“这个文章写出来,很多人都大吃一惊。徐光启怎么可能是天主教徒?大部分人只知道他是科学家,根本不知道他的天主教徒身份。”现为复旦大学哲学系教授的李天纲对《瞭望东方周刊》回忆说。
李天纲和他的老师朱维铮持续而有力地推动社会对徐光启的重视,并找到徐汇区文化局副局长宋浩杰。学界在这个问题上保持着与有关部门的良性互动。2003年大修徐光启墓,大十字架重新竖立在墓前。
民间亦参与其中。
上海市南郊中学的退休历史教师王成义从“文革”起就开始了对徐光启的研究。原因有二:家与徐阁老(光启)坟山为邻;妻子的外婆、舅妈都是徐光启的后裔。
从获取史料的先难后易,王成义感觉学术研究的氛围逐渐宽松。“上海图书馆的古籍书当时是不开放的,改革开放之后,才慢慢地放宽。”他对本刊记者说。
2007年之前的几次研讨会,王成义去旁听,“全是教授、博士,没有人搭理我,他们去吃午饭,我就自己去外面吃”。
王成义花了几万元自费出版了3000册《徐光启家世》,又花几万元制作了200个纪念大铜章,送给熟悉的与会者。学者和官员看到了这位民间研究者的学术诚意,从2007年起的纪念活动合影中,都能找得到王成义。
从“徐上海”到徐家汇
上海做纪念徐光启这篇文章,自然与上海有关。
上海开发较晚,“大人物”少,但在明朝晚期出了个徐光启。
徐光启在病逝以前,已被欧洲人士称作“徐上海”。
余秋雨称徐光启是“第一个严格意义上的上海人”,今日上海人的一些要素,在徐光启身上有迹可寻:“开通,好学,随和,机灵,传统文化也学得会,社会现实也周旋得开,却把心灵的门户向着世界文明洞开,敢将不久前还十分陌生的新知识吸纳进来,并自然而然地汇入人生。”
利玛窦在描述上海人时说:“这里的人,特别是城里人,都非常活跃,不大稳定,头脑聪明。”说明近代上海的市民文化性格在更早期就有自己的端倪。
明、清时期的上海,教徒聚集的地区,如浦东、松江、崇明、青浦、徐家汇、卢湾、虹口、南市等地,至今仍是教徒聚集地区,古今是存在因果关系的。
上海市政协主席冯国勤在纪念大会上的发言说“徐光启现在已融入了上海的城市精神”,这是官方对徐光启与上海精神之勾连的认定。
“徐光启可以看作是一个文化的地标,对上海人是一个很大的激励。”李天纲说。
徐光启归葬于当时上海县城西门外十余里的法华乡,这里是他从事农业实验的地方,徐家后人从上海县城搬到墓地附近,在此繁衍生息,渐成“徐家汇”。
历史上法国的耶稣会士以徐家汇为活动中心,对上海以及江南一带的教育和科学发展都产生了巨大且持久的影响。
“以徐光启为首的一代人,在明清文化最繁荣发达的江南地区,开创了中西文化交流的局面,这使得后来上海在19、20世纪成为了中西文化交流的中心。”李天纲对本刊记者说。
“三步走战略”:翻译、会通、超胜
明清之际,中华帝国与西方近代科学有了第一次接触。徐光启与利玛窦合译的《几何原本》等,可谓历史上欧洲与中国首次重大文化交流的一个侧面。徐光启差不多后半生都与利玛窦、郭居静、熊三拔等传教士交往研习。这一跨文化的交往是中西交流史上最成功的范例。
学者对徐光启是否“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仍存争议,但在“中西会通第一人”的称谓上基本达成一致。
“融通中西是徐光启自己的主张,海纳百川是我们今天对他的概括。”宋浩杰说,“海纳百川”是上海城市精神的第一个词组。
翻译、会通、超胜是徐光启制订的“三步走战略”,在李天纲看来,这样循序渐进的三阶段,自信、温和、不失衡、心胸开放,比两百多年后“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心态要好很多,“中国人应该回到徐光启的高度,重温大国的气度和开放情怀。唯其如此,中国在重归世界大国舞台的过程,才不会让他国误解”。
“徐光启对于异质文化的包容态度对于中国人意义很大。可以克服中国一些人自大、自我甚至自恋的意识。”李天纲说。
“遗银一两、旧衣数件”
不久前,徐光启纪念馆被徐汇区定为公务员的廉政教育基地。
徐光启是明末最后三朝的重臣,官至文渊阁大学士(宰相),是历史上京中官阶最高的上海人。
“官品”确实是学者研究徐光启的一个维度,已故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朱维铮在《晚明巨人“徐上海”》一文中称赞他“清廉自守,终身苦贫而拒收合法的苞苴”、“死时京寓仅遗银一两、旧衣数件”。
明末党争迭起,“他只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碰到朝廷有党争就躲开,去天津种地去了。现在很难查明徐光启到底是属于东林党还是属于阉党。”李天纲说。
《望东方周刊》记者杨天、刘耿|上海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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