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儿燕七是个特立独行的人。
有一次,燕七在超市买东西,排队结账时,她前面的一位中年妇女钱不够,很尴尬,正不知如何是好时,燕七递过去一张50元,说:阿姨,您用吧。“阿姨”一定是头一回遇见这种人,未知其意,推却不接。可是,等待交款的队伍很长,她一个人的延误,已经让收款员不耐烦了,很快就会引来公愤。燕七说,您别介意,就当是我借给您的好了。“阿姨”结完账出来,对燕七再三地感谢,问了电话地址,说一定要把钱还她。这件事燕七从来没有对我提过,直到一天我接了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她问,是不是燕七的家,我寄了一封信,里面有50块钱。她讲了事情的原委,连声说您女儿真是个好孩子,这样的年轻人可不多见等等。我嘴上说,别客气,没有什么,碰到谁都会这样做,心里却想,不知燕七干过多少这等傻事?我没有收到她的信,去物业一问,原来她的信来了好多天了,因为燕七不常在家,没人认识她,物业就把信拆看了,知道事情有点不寻常,就搁在一旁了。我读了陌生人的来信,首先被那些朴实、平常的文字感动。她说自己已经退休,丈夫是燃气公司的工人,“如果您家里的热水器有了毛病,一定别客气,我让他去修。”除了感谢还是感谢。这时我才知道,女儿一个善意的举动对人心灵的影响有多么深刻。后来,我问燕七,你给了她钱,就不怕人家不还?她说,我就没有打算她还,不就50块钱吗?但是我相信人家一定会还的。妈妈在超市也会遇到这种情况,帮助那个阿姨就是帮助您。
燕七在报社工作,单位附近新设一报亭,她去买杂志,扔下一张百元大钞,说,别找了,我以后会经常买你的杂志。她不问报亭主人姓甚名谁,也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以后有她需要的杂志来了,就径直取走。估摸着钱剩下不多了,就再交一百元。她说,有时我问还有钱吗?人家答有呢有呢,还剩不少呢。有时就答:剩二毛了。我至今也没有仔细算过账,而他也从不主动向我追要钱。一个互信的关系就这样简单地建立起来。
燕七坚决不认为这是个人性堕落的年代,她执著地相信人性的善。她说她从来没有被骗过,也没有遇到过坏人。有一天晚上,燕七和朋友去吃饭,这个马大哈把钱包丢在出租车里就下去了。他们在饭馆里坐了大约两个钟头的光景,没想到出租车司机又找来了,他在外面拉了两个活儿后,想收车回家,清理后座时捡到了钱包。一想,刚才那两个都是坐在前座,一定是那两个年轻人丢的,于是就转回来了。燕七看见司机手里拿着她的钱包非常惊讶,还不知道钱包没了,反正女孩子是不用埋单的,司机不找上门,说不定哪会儿她才会惊呼:哇噻!我的钱包没了!她的钱包里有许多卡、证,还有1300块人民币,她当即取出300块送给司机。“司机坚决不要,我们撕巴了一会儿,最后我还是把钱塞进他的兜里,并且告诉他,我会写表扬信送到他单位。”听她叙述了始末,我的第一反应是你干嘛给他300块?太多了!燕七正色说道:“按照北京市的有关规定,对于拾金不昧者应该奖励金额的百分之二十,1300块,我理应给300块。如果我不给他钱,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他可能就不会这样做了。我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让这个司机对人性有信心。”当时听了燕七的话,我只能说,我真的很受教育,因为我从来没有这样去思考。“可是,黑灯瞎火的,司机怎么会认得你?”我又有疑问。燕七说:我们坐在后排,他当然不可能理会我,可是某某梳着一个马尾巴,比我的头发长多了,看一眼就忘不了。某某是燕七的朋友,中央工艺美院毕业的艺术家。
“燕七”是我女儿在网上使用的名字,她常常在网上发表文章。我也是在网上与她见面更多。她毕业于北京大学,在报社工作,与同事合租一套两居室,两个女孩各居一室。朋友不少,或聚或散,悠然自得。偶尔回来看看父母,给我感觉就跟嫁出去了一样。其实未嫁,也不知何时嫁做谁人妇。不敢问,问了也不告诉你。
(刘榆仲摘自新疆人民出版社《天使爱上你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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