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没有“微”与“大”之分,只有“变”与“不变”两种选择。视角不调整,如伍皓这样的举动,仅能视为“改”而不是改革。因此,能否真正明了公众的诉求很关键
大年初一,云南红河州委宣传部部长伍皓的公车牌号公布,本是想开公示公车的先河,不想被质疑违规用车,此事背后折射出的官方与民间心态,对未来的社会变革推动,有着相当的提示意义。
民间质疑伍皓以副厅级身份,本无资格享用“专有公车”,舆论滔滔;伍皓长篇发文回应,特别强调“专车”与“公务用车”的区别,并做出种种解释。交锋双方都显得相当不淡定,而不淡定的根由,在于双方的视点错位,说白了,是对焦不准。伍皓关注的,是公车信息公开这一做法本身,而质疑者着眼的,是公开后发现了其可能存在的问题。从逻辑上说,伍皓慢了一拍,因而面对质疑觉得委屈,从现实中看,质疑者快了一步,因而存在不满。伍皓在乎的是向前看,即今后合乎规定地使用公车,但质疑者显然在向后看,即追问的是这辆公车存在的前提是否合乎规定。逻辑与现实之间不相融合,这是当下中国种种存在的缩影。
伍皓随后提出了“微改革”的概念,含有“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的意思,也可看作是在逻辑与现实之间寻找折中。折中的对象,并不是改革的步伐,即快与慢--那只是对速度的衡量--而在于改革的表达方式,能否缩小官方与民间的认知差别,其关键是以谁的视角为主要裁量。
仅以公车为例,改革已呼唤数年,但对公车的操作,无一例外地在官方框架内运行。公车信息未公开前,公众属于弱势一方,少量或不掌握信息,也不掌握监督的权利,公车使用的合理与否,其裁量权与裁量视角,自然以官方为主。当伍皓想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时候,意味信息的天平逐渐向公众倾斜,随着公开程度的增加,官方就会逐渐变成弱势一方,对公车使用的判读,就变成了公众视角,监督权也向后者倾斜,这也是政务公开与民主必然要面对的结果,且公众的监督与责问,必然是严厉、苛刻的。官方如果没有这种思想准备,今后的任何举动,从出发点到结果,都难以得到公众的认同。
现实是,官员身处框架内时间已久,很难具有公众视角,伍皓的委屈感,或来自于这种视角的缺失,没有对应公众的最终诉求。官员自我感觉良好的地方,其实远未达到公众的心理期待。
看伍皓的举动,也需客观,仍可看作两种视角在尝试对焦,尽管存在差异,至少在对话的过程中,将更多的信息、对信息的解读,以及各自的认知与心理期待展示了出来,比关死沟通渠道要好得多。从这一点上来说,不希望此事演变为“枪打出头鸟”的短剧,也不希望公众抱有“砸田鼠”的娱乐感。托克维尔在《旧制度与大革命》中展现过大革命前法国人的心态:各阶层之间漠不关心,社会死气沉沉又暗藏危流,诉求缺乏沟通的渠道,让压力与日俱增,终至爆裂。这种动荡的伤痛,想必是很多人都不愿去经历的。
改革的含义,是产生根本性的调整、变动,从这个角度而言,改革没有“微”与“大”之分,只有“变”与“不变”两种选择。视角不调整,如伍皓这样的举动,仅能视为“改”而不是改革。因此,能否真正明了公众的诉求很关键。再进一步讲,即便官员们得悉公众所想为何,改革中种种利益攸关,是否能够切割,也还是另一重考验,而这就要看改革者能否拥有足够的自信与能量,令不合乎诉求者顺应大势,或者将其剔除出局了。
“何以减轻人民负担反而激怒了人民?”这是托克维尔在《旧制度与大革命》里提出的问题之一,类似充满矛盾性的疑问还有很多。或许伍皓会有相似结构的自问:为何主动公开信息反遭质疑?书本也许能给予答案,但现实能提供更多的警示。如果伍皓不是在做一场政治秀,那么这不失为一个机会,亟待官方、民间多种力量推动进一步的变革,而不是畏势退缩。成功的改革者不会让本已稀少的机会白白流失,因为那将使公众在一次次的失落中逐渐变得无感,最终失去对改革的信心。
(作者系资深媒体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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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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