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二哥带着他的儿子路过兰州,在我蜗居的小房子留宿一晚。二哥的儿子是我的侄子。
二哥很帅,我小时候希望长大能和他一样帅,但一直没能实现。至今我还觉得他很帅,只是面孔积淀了早到的沧桑。如今他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还有一个即将出世。对此,他深感压力。年轻时他玩世不恭,因为乱花钱和吊姑娘常被家人责怪“不像货”。但每次从外面回来,二哥都会给我买新衣服。因此,每到年底的几日里,我都会一个人跑到进村的路口张望。
二哥这次是从家里来的,带着老家种的葵花籽,说是老妈炒的。我吃的时候,皮是甜的,但有些炒焦了。心里想,妈真的老了。吃过午饭,下午我去上班。
下班回来时半夜了,看到父子俩盘腿坐在床上,低头捣饬着一只拼板玩具,是一只帆船的模型。二哥说,孩子喜欢就买了。侄子则目光炯炯地瞅着这一切,警惕的监工一样。我在一旁抽烟,看着他们饶有兴趣地做这些。末了,侄子长舒一口气,对他爸说:“总算将就着弄到一起了。”他爸嘿嘿笑了,在儿子头上轻轻地扇了一下,说我费了好大劲,你还说“将就”。事实上,二哥做得很漂亮,跟图纸上的一模一样,小孩子对他父亲太苛刻了。
侄子说:“给你个钥匙扣,我爸买了两只。”二哥说晚上闲逛夜市买的,他还看到一个卖仿真枪的。言语间的表情仿佛又回到了十八岁。他小时候喜欢舞弄些刀枪的小玩意,用一只小木箱锁着他的收藏,而那对我的吸引力是致命的。我也有着相同的嗜好,倒不是学来的,是天生的,对小东西有天然的亲切感。我喜欢在钥匙扣上挂个小刀具之类,前日还去隍庙买了只皮质的手链,上面钉着牛仔风味粗犷的铆钉。二哥看了后说挺好。
心里明白,二哥一直二。只是生活过早地落到了头上。
夜已深,聊了会天就睡下了,第二天他们要去外地。半夜口渴得厉害,我梦见在用老家一种叫作“马勺”的舀水器具大口地饮水。
第二天吃过早餐,他俩就去车站了。我只把他们送到去车站的出租车上。回来收拾房间,脚底下地板上西瓜汁水的粘滞,喝剩一半茶水的一次性纸杯,桌子上歪着一个塑料袋。我打开时里面有一只鸡腿和一些火腿肠的纸皮,扁扁的。突然间就流泪了,猝不及防。
我想象着他们父子俩坐在一起剥开一条火腿肠的样子,就像多年前看过的凡高的那幅画,《吃马铃薯的人》。在深夜,在熟悉而陌生的房间,他们吃食物的样子一定是孤独的。我顿时无比焦虑,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一遍接一遍地听邦乔维的《Wanted Dead orAlive》。我知道,其中有一句歌词是:我日夜兼程,只为回家。
倏忽间一抬头,看见书柜最高处放着一只帆船, 上面印有四个红色的字: 一帆风顺。
甘肃兰州 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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