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说有中国大官前来,特意跑到前列,与李鸿章握了手,然后蹲下身来,摸了摸李鸿章的脚,把李搞得莫名其妙
在和近代欧洲人迎面相撞以前,中国人一直自认为是天下的中心。只有中国人,才是世界上最文明、最礼貌、最有教养、最有文化的人,世界上其他民族,都是蛮夷。
那个时候,不是别人妖魔化中国人,而是中国人妖魔化别人。我们的老祖宗认为别的民族都是粗野的、落后的,甚至半人半兽的,还没有进化成完全的人。中国人对西洋人的歧视最为严重,因为他们碧眼赤发的外貌与中国人相差最大。
直到义和团时代,中国底层民众还在一个揭帖中这样评论洋人:丑夷丑夷,尔试揽镜自照,不过是能言之畜生,与禽兽无异。
而此前的周围世界,对中国也是毕恭毕敬,充满了崇拜和羡慕。
英国人对中国的造访,像戳破一层窗户纸一样轻易打破了传教士们在欧洲建造起来的中国神话。英使团为后代留下了厚厚的文字记录,其中包括马戛尔尼写下的大量公文、报告、书信与出使日记。
西方人的中国观念从此发生了根本性的转折:中国从天上掉到地下,从文明变成野蛮,从光明变为阴暗。欧洲人发现,多年来他们崇拜害怕的居然是一个半开化的野蛮国家。“欧洲人好像大梦初醒。‘现在该是让中国人名声扫地的时候了!’批判贬低中国是一种报复。对自己受骗上当的经历痛心疾首、恼羞成怒的欧洲人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
妖魔化中国的大门从此打开了。
在他们来访四十多年后,英国人就发动了鸦片战争,轻松打垮了中国。这让西方人对中国更加轻蔑。西方的传教士、外交官、商人和旅行家在鸦片战争后成批涌入并深入中国。这些西方人看到的中国城市每一个都那么肮脏污秽,看到的中国人大部分文化落后,表情麻木呆滞。他们写了大量游记,来记载他们的所见所闻。
在这些游记里,中国是一个由辫子、小脚和鸦片组成的黑暗世界:“许多年来,全欧洲都认为中国人是世界上最荒谬最奇特的民族;他们的剃发、蓄辫、斜眼睛、奇装异服以及女人的毁形的脚,长期供给了那些制造滑稽的漫画家以题材。”
这种中国形象发展的顶峰,出现在1896年李鸿章以中国最开明的政治家的身份出使俄国,参观莫斯科盲童学校那一刻。后来成为鲁迅好友的盲诗人爱罗先珂此时正是盲校中的一个小学生,他听说有中国大官前来,特意跑到前列,与李鸿章握手,然后蹲下身来,摸了摸李鸿章的脚,把李搞得莫名其妙。
爱罗先珂后来回忆说,原来在那时俄国人的头脑中,中国男人都穿着裙袍,套着小木鞋,因此都长着畸形的小脚。这个形象是如此离奇,所以他早就盼着能有一天亲自检验一下。
真不知道李鸿章当时如果了解了这个男童的动机,会作何感想。
鸦片战争后,对中国人国民性的探讨,已经成为一门显学,许多人因此得到了“中国问题专家”的称号。
最有名的是传教士明恩溥,写下了著名的《中国人性格》一书。这本书一出版,就被认作是对中国人性格的“最深刻、最珍贵的研究”,成为来华外国人的必读书。他认为,“中国多方面的需要,归根结底就是一个迫切的需要---人格与良心。”
从此之后,西方人对中国的看法就基本变成了负面。
张宏杰:
清华大学博士后,著有《大明王朝的七张面孔》《曾国藩的正面与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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