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朝北,理想朝南

  • 来源: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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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布时间:2010-03-12 10:03
  我没有想过会到江南,而且一待就是好几年。人生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身不由己。

  我出生在农村,那时候的天很蓝很蓝。日子总是过得平淡如水,没有半点波澜。

  小学在离村子很远的一个小镇上,每天要走很长很长的土路才能到达。要是碰上下雨天,路上就全是泥巴,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过去。可是,不管什么时候回忆起来,却总是非常甜蜜,连艰苦的影子都找不见。我周而复始地走在泥土路上,一直走了6年。

  90年代初,我升入中学。学校在离小镇更远的县城里。

  从村庄到县城,一切都变得异常新鲜,不管是周围同学的穿着还是言谈举止,都让我感觉自己好像是来自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我试图融入到他们的圈子,但是我发现我很难进入他们的内心世界。后来,我在语文课本里读到,这叫生活背景决定论。

  当我第一次在课堂上被问到“你的理想是什么”的时候,我清楚记得我的整个脑子是混沌没有知觉的,而教室里很多同学的声音在耳边此起彼伏——“我想当科学家!”“我要当医生!”“我想成为作家!”……这是我第一次在理想面前束手无策,我甚至都不知道它的真实面目,它为什么而来,将去何方。

  高二时,我想到要出门远行。这是在那年春天某节地理课上,我望着窗外淡蓝色的天空时突如其来的触动。当时所有的中心,都聚焦在升学问题上。学校和社会都不允许学生有半点非分之想。理想,在这个时候,表现得惊人地一致——考上重点大学。

  或许很多人默认了这种人生模式下的特有规律,无论贫穷还是富贵。

  在我上大学的第一年,隔壁班的女同学从宿舍顶楼跳楼,死因很简单,男朋友重新找了一个家境显贵的女孩。而当时,我正在为交纳学费的事情犯愁。刚入学时,是父亲东挪西凑,勉强凑齐了学费,才顺利入学。但是第二年,父亲赋闲在家,断了经济来源,学费就没了着落。纵使我利用所有空余的时间去校外兼职,距离学费的天文数字,依然遥遥无期。

  大四毕业那年,学校毅然地扣留了我的毕业证书,因为学费没有缴清。正当我踌躇无措时,不知道父亲从哪里凑足了那一笔对于家里来说近乎天文数字的学费。当他把那一叠钞票递到我手里时,我突然有种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不是钱重,而是父亲一瞬间苍老了10年的错觉,让我恍若隔世。他什么话也没说,就默默地走了。很多年以来,这种眼神的交流成了我和他之间最直接凛冽的语言。

  我以为找工作无非两条,一是专业技术,二是兴趣特长。而我所依靠的,也只能是这两条。毕业前一个月,我被武汉一家网络公司录用,做文案策划。而我的第一份工作维持了不到10天,就转到了浙江绍兴一家民营企业。

  进入职场后,我所面临的窘迫更胜过从前。这种家庭背景和教育环境的差异,成为我与周围同事之间非常清晰的界线。如果说我以前嫌弃过家庭出身,那么现在,我反倒庆幸我的农村出身,因为在伤痕累累中,我可以依然寻求着贴近土地,保持内心纯净的理想。

  只是身处职场,我必须选择妥协,必须接受其中所有的挫折和规则。我用了半年的时间,去寻找其中的突破口,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谦卑,以此捍卫内心深处的执著理想。

  我亲身实践了当年我在高二上地理课时想要出门远行的念头。如果说踏上江南只是一个遥远的梦,那它也是在夹缝里求生存的一个梦,终将满身伤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接受红尘洗礼。

  (韩世平摘自《当代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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