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星的人

  南京一对夫妇为了看星空,将自家屋顶打了一个洞

  看过好莱坞大片《地心引力》的人们,一定会对影片开头长达16分钟的长镜头惊叹不已。它带给了我们一个前所未见、炫目灿烂的浩瀚宇宙,还原了人造卫星鸟瞰地球所看到的深邃景象。很多人在观影后感慨“美到想哭”的同时,也感叹——“星星都去哪了?”

  在城市化进程和光污染的侵袭中,童年儿歌中所唱到的“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的美丽景象,成为许多人心中永远的回忆。繁星点缀的夜空早已成了稀缺资源。

  纪录片《中国星空》的导演周文告诉《瞭望东方周刊》,星空是人类梦想的寄托,仰望星空看的是远方,其实是对自己心灵的回归。在他辗转全国拍摄星空的过程中,曾经遇到过一位天文爱好者,他们一家三口为了看星星每年都会去西藏。南京一对夫妇为了看星空,将自家屋顶打了一个洞。

  寻找最美星空

  拍摄星空的条件之一是尽可能地选择光污染较少的地点。

  很多人认为在光污染严重的北京不可能拍摄到美丽的星空照片。对此,《中国星空》摄影师杨勇并不认同,他向《瞭望东方周刊》介绍,在北京的周边,开车30~40公里就有好的拍摄地,比如门头沟、延庆,再远一点可以到坝上。杨勇的很多作品都是在北京周边完成的。

  从全国范围来讲,合适的星空拍摄点并不少,像青藏高原、川西高原、云贵高原以及海拔较高且没有光污染的山顶、深山峡谷、溪流湖边,等等。考虑到照片的艺术性,星空需要与地面的景色相结合,诸如泰山、峨眉山、贡嘎山、牛背山,元谋土林、东川红土地、元阳梯田、鸡足山、香格里拉等都是很好的选择。

  北京天文学会会员、星空摄影师崔永江告诉《瞭望东方周刊》,美国宇航局的每日一天文图(APOD)网站曾经刊登过他的两幅星空摄影作品,即“梯田星空”、“发生在白昼的月掩金星”,均是在云南拍摄的。

  2013年,纪录片《西藏星空》的拍摄者王源宗为了拍摄“全中国最美的星星”,一年时间里多次进藏。在他的镜头下,羊卓雍错的满天繁星、色拉山的云海、从黄昏到傍晚的布达拉宫、帕羊草原的月亮和银河,美得令人窒息,让无数网友赞叹不已。

  推动中国暗夜保护区的建立

  《中国星空》摄影师贾昊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在云南海拔4000多米的山上也曾遇到过雾霾。当问到上海何处适合拍摄星空时,周文承认在上海拍摄满天繁星存在很大的困难,一般会以拍摄星轨的方式来展现上海的星空。他们拍摄《中国星空》这一纪录片也是希望能够唤起人们保护星空的意识,从而推动中国暗夜保护区的建立。

  全球有一些专门为保护夜空而设立的公园,被称为“暗夜公园”或“星空保护区”。目前,新西兰、英国、美国、匈牙利等国家都有暗夜公园。如英国的萨克岛在2011年初被国际暗夜协会英国分会认定为“暗夜岛”,直到现在整个岛上还没有公共路灯,只有一条建于1945年的水泥路,且不准汽车通行,岛上速度最快的交通工具是拖拉机。

  中国的首个暗夜保护区是浙江安吉的天荒坪夜天光保护区,这是中科院上海天文台推动设立的,由上海天文台与当地景区合作,划出了一块区域作为“夜天光保护区”。天荒坪夜天光保护区从策划到运行,迄今已6年,但对其了解的人“寥寥无几”。

  拍摄门槛降低

  在拍摄环境日益恶化的同时,星空摄影所需的器材、手段却在简单化和大众化,拍摄效果也不断提升。

  杨勇第一次拍摄星空是在90年代,使用的是胶片相机,“当时高感光度的胶卷很贵,舍不得买,星空摄影在那时还是一件很小众的事情。”而进入数码时代之后,只要有一台单反相机,即便不掌握任何天文知识,也可以进行星空摄影。

  以前有天文现象时,在观测之前杨勇会计算一下方位和角度等,以便找到最佳拍摄地方,这些现在只要通过手机软件输入时间和方位,相应的参数就会自动获得。另外,胶片时代现场看不到成片效果,前期需要参考一些参数,不断摸索保证成片效果,现在很多不能想象的构思都可以通过数码来实现。

  虽然拍摄的难度在降低,但在崔永江看来,若以专门拍摄星空或是以星空题材为主且具有丰富天文知识这个标准来衡量,国内星空摄影师的数量不会超过两位数,有影响力的更是屈指可数。

  目前中国对星空摄影还没有一个成熟的分类。一般而言,将其分为两类,一种是深空摄影,主要是拍摄星系、星云、星团等天体;另一种是星野摄影,将银河星景和地面景物联合拍摄。

  深空摄影一般需要用到精度比较高的赤道仪,加上望远镜或者长焦镜头,拍摄深空天体还需要精准的跟踪和复杂的后期处理,对天文知识、拍摄器材要求都很高,一般人难以涉足。《中国星空》摄影师贾昊称其为“高富帅”的玩法,一套器材下来要几十万元,没有一定经济基础也玩不起。

  相比于高门槛的深空摄影,星野摄影更便于推广。由于星野摄影的难度、门槛的降低,现在业界有一种观点,认为应该把星野摄影从天文摄影中分离出来,将其归类为风景摄影。

  内心强大的摄影师

  星空摄影的门槛在降低,但是想要拍摄出真正好的作品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接受本刊采访的多位摄影师都表示,星空摄影绝不是大家想象中那样浪漫。除了对摄影技术、天文知识的要求之外,星空摄影师还要有吃得了苦、耐得住疲劳、忍得了寂寞的功力。

  王源宗介绍了他遭遇的一些经历,比如一个人在西藏夜晚曾遇到过野狼,遭遇过汽车在沼泽中下陷,为了监测相机状态经常整晚不睡觉,去了珠峰5次才拍完满意的影像素材等等。

  不同于其他题材的拍摄,星空的延时摄影成片率很低,1小时的拍摄只能制作5秒钟的拍摄素材,拍10个小时,只能支持50秒,还不到一分钟的影像。王源宗在西藏拍摄了近十万张照片,最后呈现在短片中也是白天部分多于夜晚,王源宗笑称,“这是由于素材不够”。

  天气是决定星空摄影作品好坏的关键因素之一。无云、通透、月光干扰少的晴朗夜晚是拍摄的最佳时机。摄影师在拍摄前一般都会做一些准备工作,查询天气状况,选择合适的拍摄时间、地点。

  但有时候即便做好了准备,还是会风云突变,突然变天的情况很多。杨勇打趣说,星空摄影师需要“靠天吃饭”。曾经澳洲追星非洲逐日的摄影师叶梓颐说,“星空摄影师需要强大的内心。”

  2013年11月,为了见证本世纪最长的“日环食”,叶梓颐远赴肯尼亚。“这次日环食最佳观测带都在非洲,出于安全因素的考虑,肯尼亚图尔卡纳湖被选为最佳观测点。”在长途跋涉到达了最佳观测点后,叶梓颐在太阳下一直晒了6个小时,但老天爷最后时刻与她似乎开了个玩笑,初亏(日食开始)即将开始之前还是晴空万里的图尔卡纳湖,几分钟之内闯进了不速之客:乌云和沙尘暴,整个日全食过程都被遮盖,无法观测和拍摄出理想的照片。

  叶梓颐说,“自己跟日全食好像没有缘分,上一次在上海观测时也是在最后一刻下起大雨。”虽然遗憾,但是下回如果有同样的机会,她仍然会去。

  澳洲追彗星

  贾昊的追星经历更丰富,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去过5次澳大利亚,1次缅甸,1次尼泊尔,2次印尼,其中有成功也有失败。贾昊爱好天文有20多年了,对彗星、日食、月食尤为痴迷。当被问到为什么这么喜爱星空,他回答说,那种景象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看过一次之后就会上瘾。

  自从1997年看到第一颗大彗星海尔波普之后,贾昊就对彗星一直念念不忘。再看一次大彗星,成了他的梦想。

  1999年陈培堃的《星星俱乐部》系列丛书彻底巩固了他对天文的热爱。至今贾昊还清楚地记得里面的一段文字:“在无月晴朗的夜晚,澳洲的银河可以依稀照出人的影子,即使操作仪器时不慎掉落一些小零件,不需要手电筒,仅凭星光即可找到!”

  大彗星、银河最终促成了贾昊一次说走就走的“追星之旅”。

  2011年12月,Lovejoy彗星将掠过澳洲上空,恰好那一年贾昊在新加坡工作,手上正好有澳大利亚签证,于是他决定周五买机票,周六(也是当年圣诞节的前一天)出发。虽然昂贵的机票让他犹豫,但转念一想,这样的大彗星十年才有一次,人生又有几个十年呢,在对食宿、观测点还全无计划时,他就已经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登上了飞机,“除了我这个2B追星青年,其他人明显都是拖家带口回家过节或者去度假的,邂逅一个同样目的的2B青年的幻想,也就抛到脑后了。”

  他在珀斯郊外度过了两天,睡在车里,每天吃面包,同时经历了六级大风的洗礼。在大风中呆了4个小时之后,贾昊被冻得瑟瑟发抖,终于不虚此行,澳洲的天空呈现给他的不单单是Lovejoy这颗彗星,同现苍穹的,还有北半球看不到的南十字座、半人马座的壮丽银河,以及大、小麦哲伦云。

  “一种宏伟感,历史感,空间感,甚至距离感似乎都跃然而出,伴随着迎面六级大风的吹拂,我泪流满面。”贾昊说他将这份感觉和感动通过影像记录下来,是希望让更多的人分享这种美妙。

  而那次澳洲追星的摄影作品让他获得了由国际著名天文图片网站TWAN(The World At Night)组织的2012年国家地球与天空摄影比赛“夜空之美”第一名,这也是中国摄影师首次问鼎。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杨卓琦/上海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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