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辈子村姑——由布院小记

　　1848年，英国政府制定法律，规定每幢新房屋都必须安装适当的污水处理系统，并挨家挨户安上了抽水马桶。后来便有了“看一个国家的文明发展水平，通过抽水马桶的普及程度可见端倪”的说法。但是，到了日本，看了南九州的乡土农村，你会明白什么才叫高度文明的国家：这里不仅挨家挨户都有抽水马桶，而且还全都是全自动电子遥控的！

　　要了解一个国家，你可以只游览它的国际化大都市，但若想了解一种文明，你需要去最本土的田园走走。南九州，就是这样一处可以代表日本的地方。

　　春日的九州，乍暖还寒，大自然的恩遇让这里纯朴的民风更多了一份周到的慷慨，随处可见的公共温泉，让行路的人可以随时歇一下脚。无论在以黑砂浴闻名的指宿，还是因火山而福泽一方的樱岛，这种天然温泉作为公共资源，始终向所有人开放的，仿佛没有人想过要打大自然的算盘，更没有人贪婪地动过独占的念头。而对于喜欢温泉的人来说，由布院是一个绕道也值得一去的地方。

　　无论从博多还是长崎，都有抵达由布院小镇的列车。日本铁路系统Japan Railways，简称JR（日语发音很萌，叫：J-R-路）在九州特设了九趟不同主题的特设列车，再一次验证了村上隆的“幼稚力宣言”对日本当代文化的归纳。这九趟列车都是根据途经地的风景及人文特色而设计成不同主题，比如有一条沿海而建的指宿枕崎线，它的列车的车身被刷成了半黑半白的“阴阳脸”，据说灵感来自浦岛太郎游海龙宫的传说，列车上还有很多有关这个传说的漫画和书籍供游客取阅；而另一趟通往由布院的列车，因为途经一大片森林，而取了一个颇有灵气的名字：由布院之森——通体油绿的车身让人过目不忘。

　　搭乘上由布院之森，车厢外疏影横斜的影影绰绰伴随左右。列车员们笑颜如花，标准的日式彩妆恰到好处地衬托着白皙透亮的肌肤和分外俏丽的两颊的胭脂，一笑起来双眼弯弯如月牙，再加上朱唇皓齿，即便明知是职业表情，也能被她们所打动。

　　列车到站了。一下车便可眺望远山，伴着四月的夕阳余晖，漫山遍野的青葱也有了一层金黄色的温度。由布院小镇很小，小得仿佛一本书或一部电影就足以将这里的故事讲完。走过小店鳞次栉比的商业街，进入一个牌坊，便是当地居民的住宅区，临街是挨家挨户的独栋小楼，背后便是整片整片的农田。缺乏农业常识的我无法辨认田里的农作物，只知道这便是日本最原生态的乡村农田。不过，走走看看这么久，这传说中的温泉小镇，依然未见一点温泉的影子。

　　入住山脚下的“梅园”酒店，本文最开始的那一场惊喜不期而至：如此乡土气息的地方，除了没有电梯以外，竟然比任何一家超五星级酒店都精巧有余。每间客房都是独立的日式小楼，看似随意地建在亭台竹林之间，巧妙的拉门设计将房间隔得即宽敞又能满足各种不同需要。厕所隐藏在房间的最内部，居然是全自动带冲洗式的坐便，坐圈上还温热着，显然是提前就插上了电。正当我纳闷找不到浴室的时候，发现通往后院的门后石阶下挂着一个莲蓬，往下走几阶就是一汪清澈见底的天然温泉！——这就是由布院！挨家挨户的私人温泉！而且，露天浴室与温泉挨在一起，看来当地人真的是把泡温泉当作沐浴一般日常。

　　更衣后，披着“梅园”的浴衣，踩着木屐“嗒嗒、嗒嗒”地走出园子。傍晚的山区，寒气渐渐袭来，迟暮的夕阳，已无足以温暖大地的力量。远山半山腰上的小房子，升起袅袅青烟，不知是炊烟还是温泉的氤氲。路过几间民居，门口堆着柴禾，细看房屋竟有盛唐时期的风格，颇有设计感。

　　拐过一座寺庙后，便是赫赫有名的金鳞湖。傍晚的金鳞湖恰是最名副其实的时候，夕阳撒上湖面的角度，将影子拉得长长的，于是人影窈窕，波光嶙峋。坐在古刹边的石凳上望着这金鳞湖水，隐约有花草香袭来，于是幻想在这种的地方，做一辈子村姑，似乎也会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