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若有所失到若有所得

　　前不久，经济学圈里颇不宁静，林毅夫先生与张维迎先生的论战又起波澜，并且卷进去不少旁观者，有拥林的，也有护张的，一时热闹非凡。这情景让我禁不住想起一则有关经济学家的段子：一群武校的学生要毕业了，老师谆告他们——出去以后，千万不能和经济学家过招，因为他们都有一只看不见的手。

　　其实有关林张之争并非是我今天要写的主题，也正是他两位所发起的论战进入最高潮的时候，我收到了老友何帆的寄来的新作《若有所失》。老实说，读后的感觉是清新、超然、丰富、多彩……

　　与此同时，眼前顿时浮现起这样一番景象——何帆，我和这位老友，背起了他的行囊，一步步地走出了那个喧嚣的“经济学部落”，他挥挥手，“告诉经济学，我出门远游了”……

　　而这本《若有所失》，正是他“自我放逐”后的一本思想随笔集。从英国的金本位制不经意的确立到其与国际金本位制的渊源，从美国历史上刹那出现的唯一改革到日本历史上的以退为进，从东亚金融危机到由希腊引发的欧元危机，从人口涨落到国家沉浮……作者旁征博引，所述看似是迷失在历史大潮中的细节，背后却有与当今社会经济发展息息相关的隐喻。每一个命题都是智慧的沉淀，曾经的过往和现实的无奈，都教会我们：记住历史，才能更好的把握未来。他在这些思考中告诉读者，你可能学不会当下可用的“屠龙之术”，但是可以让你的思想受到一次深邃的洗涤。

　　何帆，是我在“经济学部落”中相交颇深的一位老友，从当年我参与他们博士咖啡的组建，到后来的他参与我们智囊传媒的组建，再到我们曾共同研究未来的管理并合作出版《下一代企业》，我所认识的何帆越来越沉静，越来越有趣，特别是他从央视节目中渐渐淡出之后，有一天他和我说：“我发现我们学术界和你们媒体界都不好玩儿，我倒是在大量的阅读中找到了从所未有的乐趣，以后你们搞什么读书会，我挺想去和大家彼此交流一下心得！”果然，从此以后，我们组织的哪些所谓学术会议他很少露面，而我们关于“悦读匯”之类的朋友相聚，他只要有空便会欣然参与。

　　某次，何帆和我讲起人类是怎样学会阅读的这个话题，在他看来，只有人类具有“心理理论”（theory of mind），即只有人类具有理解他人心理的能力。这种能力随着人类社会的复杂程度逐渐发展，最终达到了质变。他还说了另一种解释，即人类的“全脑工作站”假说，即人脑中出现了大量的负责输入信息的树突，突触之间的连接也越来越多，甚至具有了四通八达的长距离脑区之间的连接，最终，人脑出现了一种新的功能，即能够把不同脑区之间的连接进行汇集、筛选、重组及综合。质言之，我们只是更善于综合而已。

　　当时，听到他这些高论，我只是笑笑而已，而今看到这本《若有所失》时，我忽然明白了，这本书也是他“理解他人心理”以及“把不同脑区之间的连接进行汇集、筛选、重组及综合”的一种体验和实践吧！

　　作者何帆经济学出身，可本书直接涉及经济学的却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很多的是在谈历史、谈种族、谈宗教、谈地缘政治、谈现代科技、谈人类认知，尽管看似有些“杂”，但所有的内容都只有一个视角——经济学。尽管他自谦地称“这本书只是一个半成品的仓库，堆得乱七八糟”，但在我看来，他是在用经济学的视角，把不同的领域连接起来，进行汇集、筛选、重组及综合。

　　伴随着中国经济的崛起，经济学中国是显学，成为一个经济学家除了智识上的优越感，也意味着身份上的认同感。近年来，很多企业家找到我，说他们企业想请何帆老师去讲课，帮助他们“观观天象”，谈谈宏观经济形势对企业发展未来的影响，请我帮忙引荐一下。记得有位老兄目的说完之后，还诺诺地向我打听：“何老师进过中南海吗？给中央领导上过课吗？”看这他极其真诚的样子，我心里想笑，却笑不出来。

　　在当今中国，那只看得见的手与那只看不见的手，左右互搏，已经弄得不少人神魂颠倒，胆战心惊。可叹的是，乱世出妖言，在经济学部落里，那些“帝师”、“大师”、“天师”们又往往各执一词，让人无所适从！

　　在此，我又不禁想起一个笑话：一群经济学家结伴攀登欧洲的阿尔卑斯山，数小时后，他们在丛林中迷了路。甲经济学家打开地图，仔细研究，取出罗盘，左度右度，又仰观太阳方位，最后说，“诸位，你们看见不远处的大山了吗？”众人齐说：“看到了”。甲扬扬自得，说：“根据地图、罗盘和太阳方向所示，我们正处于那个大山之前！”

　　然而，就在“经济学”与“经济学家”炙手可热的今天，何帆却在狂欢时分主动选择了一种自我流放的生活方式，悄悄远离漩涡中心，他也许没带地图，没有罗盘，但他迈开了双腿，开始了一场在别人看来有些孤独、有些萧索，而他自己却乐此不疲的远行。

　　有位朋友看过此书后曾经叹道：“每当我在电视、杂志、网络各种大众媒体上看到各路经济学家或斩钉截铁或苦口婆心地剖析中国经济时，脑海中总是同是浮现出另一幅画面——一个孤独的身影跳上了一艘小船，然后抖抖绳索，扬帆远航。而这本书，就是这位船长在远航中的一本日志。”

　　我想，这位读者的感受会代表很多人的，何帆的远行并不孤独，他们和我一样，会随着他这本《若有所失》一起远行，一起收获，从金本位到网络战，从地缘政治到国际革命，从人口变迁到网络竞赛……经济、历史、政治、心理学、脑科学等等都有涉猎。阅读，从来不仅仅是人与人本的交流，更是人与人的沟通，我们这些读者会与何帆一起，从“若有所失”到“若有所得”！

　　智囊传媒总裁 傅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