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礼

　　村民赖宝重男轻女，一直有超生的念头，深思熟虑之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祖传的一副金棺材送给村长。金棺材虽然拇指大小，却是稀罕老物件，金光闪闪，价格不菲。村长也明白，赖宝是想依靠自己在这一亩三分地的权威，瞒天过海，逃过计生追查，生个带把的传宗接代，看在厚礼的份上，村长也就默认了。

　　村长咬牙跺脚，忍痛割爱，风尘仆仆，披星戴月，骑着摩托赶到乡政府，将金棺材送给乡长，马上换届选举了，看能不能接替村委主任的位子？那可就光宗耀祖，不可小觑在家族中的地位，成为土财主指日可待。村委的集体资产不少，有荒山、水库、榨油坊、林场等等，承包大权在手里攥着，不愁发不了财。

　　乡长是一名古玩爱好者，懂得棺材棺材就是升官发财的寓意，据他考证推断，这是唐朝传世真品无疑。乡长借花献佛，做了个顺水人情，亲自驾驶桑塔纳，一脸兴奋，将金棺材送给了县长。希望加入县政府领导班子，那就不再是灰头土脸的基层干部，而是管辖十里八乡的父母官，脱胎换骨做一回城里人。

　　县长盼着时来运转，在省城占有一席之地，苦于政绩不理想，升迁无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金棺材还真是块跳板，县长不懂古玩，认为金棺材谐音进棺材，留在手中不吉利。县长指派司机开着奥迪，连夜求见实权在握的副省长，这买官卖官的潜规则，关乎到自己的仕途。

　　副省长梦想做京官，可不是一天两天，那才是高官厚禄，人前显贵。地方服从中央，中央人多、车多、房多、官多，自己年岁已高，进京谈何容易？正苦于无计可施，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副省长快马加鞭上了星夜航班，坐头等舱赶到京城，心神不定，忐忑不安，毕恭毕敬送给副部长一条特供香烟。

　　副部长夫人与夫君谈话：“副省长千里迢迢就为你这个老首长送这条烟？”

　　“进京办事特意见个面，在越战时期是我的勤务兵，知道我好这口。”“你都戒烟了。”“我说了，人家说是当地烟厂特产，不收下次不来了。”“没说此行目的？只是叙叙旧？”“没说。”“保姆辞工回家，转送给她吧。”“行。”

　　保姆从京城坐高铁赶回家，老公赖宝骑着自行车在汽车站恭候，见面就来了个熊抱，回到家栓了门就要脱衣上床。老婆推辞道：“你这是要干啥？虽说久别胜新婚，也不至于如此猴急嘛，活脱脱一副老色狼嘴脸。”“村长我已经摆平了，咱赶紧犁地播种吧，赶明年生个虎娃。”“你咋就有把握不会抓去结扎？”“送了祖上的那副金棺材。”“你这个败家子！贪官都是喂不熟的狼！”“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钱财是身外之物，反正送都送了，也要不回来了。”

　　村长新屋落成，赖宝巴结地送上一条特供香烟。乡长下乡视察，临走时揣上了村长屁颠屁颠孝敬的一条香烟。县长儿子结婚，乡长拎着一大袋土产品及一条香烟点头哈腰登门道喜。副省长孙子满月，县长客客气气奉上一堆贺礼，其中就有一条特供香烟。副部长大寿，一群老部下赴京祝贺，副省长拿着寿礼和一条特供烟笑吟吟呈了上去，私底下，副省长问及调动之事，副部长莫名其妙地追问缘由，了解实情后狠狠训斥了一顿：你糊涂呀！反腐倡廉不是喊口号，要落实行动！我一世英名就要毁在你手里！你的那条烟我随手送给回乡的保姆了，谁知道里面有赃款赃物，你就自认倒霉吧，当破财消灾，我再补贴你一半损失，我就要退居二线了，不想追来追去，弄得满城风雨！这次的寿礼我一概拒收。

　　副省长把县长叫到办公室训斥道：你的贺礼我原封不动地退给你！以后不要干这种傻事，廉洁奉公要以身作则！头一次的那个金棺材不小心弄丢了，我还搭进去半年的积蓄！想升迁拿政绩出来。县长火速驱车跑到乡长办公室，劈头盖脸地训斥道：你的贺礼我完璧归赵！上次那个金棺材就是定时炸弹，被组织当罪证没收了！我差点乌纱不保。乡长气冲冲跑到村长家里，口沫横飞地训斥道：这条香烟你还是留着自己抽吧！上次那个金棺材就是纪委准备抓人的确凿证据，要不要把你供出来！碰上你我倒八辈子霉。村长战战兢兢，扑通一声跪倒在赖宝面前哀求：祖宗！你的金棺材和香烟我都老老实实上缴了，能还给你的就这些，求求你别再给我送礼啦！我想住新房，不想住班房。

　　赖宝夫妇吓了一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村长离开，将那条香烟拆开一看，顿时傻眼了，每一包烟盒里都塞着一卷卷崭新的百元大钞！中间那盒有一口金棺材！赖宝寻思：金棺材咋还退回来了呢？村长刚建新房，哪来这么多现金送给咱家？不会是上级奖励的吧，凭啥呀？我没给国家做贡献嘛。赖宝翻来覆去在床上想了一宿，愣是没想明白，到底该不该送礼。

　　陈洪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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