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个兜里揣着煮鸡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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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5-05-05 14:02
对我来说,鸡蛋不只是口舌之福,还是被呵护、被爱的感觉,是身份,是尊严,是对生活、对自己的信心。
和朋友出去吃饭,就算是满桌的山珍海味,如果有煮鸡蛋,那一定就是我的首选;坐火车也好,户外旅行也好,属于我的小零食,永远都少不了煮鸡蛋。
鸡蛋的做法,我爱吃的只有两种:一种是白水煮蛋,一种是清水荷包蛋。白水煮蛋没什么技术含量,有煮蛋专家说,水开后煮八分钟的蛋是极致,我试过,并不好,我喜欢煮得老些的蛋,喜欢那种蛋白稍硬而又富有弹性的口感。清水荷包蛋同样属于小儿科:水半开时,磕破蛋壳,双手一掰,蛋液囫囵投入水中,一会儿的工夫,一朵雪白的“小荷包”从清水中浮起来。同样的,我会把荷包蛋煮得老些,直到蛋黄凝固,蛋白像时光深处富于质感的瓷。
有一只煮鸡蛋揣在兜里,跑起来,暖暖的鸡蛋像鼓槌般敲打着冰凉的小肚皮,这种场景一直是我童年的奢望。家里不是没有鸡,可惜粮食不多,鸡们整天东跑西颠地觅食,却仍然食不果腹,饥一顿饱一顿,能活下来就是奇迹,哪还有精力生蛋?就算有几只母鸡拼尽全力生出蛋来,还要指望着鸡蛋换取一家人的买盐钱、孩子买本子铅笔的钱呢。贫困的日子里,鸡蛋就是奢侈品,小孩子,能握一只热乎乎的煮蛋在手中,便得到了特别的关爱和娇宠,心里便会有温暖的梦想次第开出花来。
不是每个孩子都可以拥有足以大块朵颐的煮鸡蛋——像我,做为家中的长女,煮鸡蛋可能会在我的手上停留一二,但也仅仅是停留而已,我的任务是剥去蛋皮,把蛋清蛋黄掰做小块,喂给年幼的弟弟。
我尽量不动声色地吞下口水,假装从来不曾馋涎欲滴。我不知道我的童年是什么时候结束的,母亲生小妹时,我九岁,已经可以代替母亲做家务。每一天,除了用大铁锅煮玉米粥供一家人食用外,还要在灶坑前用砖头垒灶,灶上置小锅,用来煮鸡蛋熬小米粥。小米粥的颜色和蛋黄一样,一会儿就沸腾了,咕嘟咕嘟,在火光的映衬下此起彼伏地冒泡,隐约之间,两只红皮鸡蛋若隐若现,小小的我蹲在灶前添柴,柴又粗又硬,我用上膝盖,用上脚,总算把它们折断续在火上,呼啦啦的火苗烤得我小脸通红。有美食在前,有火光温暖,有煮饭的任务因而不必去喂鸡打狗,我幸福地蹲在灶前发呆,直到母亲叫我,或是被父亲呵斥一声,才会猛然醒来,急急地把鸡蛋捞出来放到水瓢里投凉,把小米粥盛到大碗里。
我细心地剥光了蛋,看两只白白嫩嫩的蛋静静地卧在奶黄色的小米粥里,之后,我狠狠地咽一口唾沫,长出一口气,因为无法控制奔涌而来的口水自责愧怍着,小心翼翼地把这碗饭端给母亲。
常常的,母亲会留下大半只鸡蛋,分给两个弟弟,母亲的行动我早已熟谙于心,倔强的我,绝不肯露出半点馋意——母亲吃饭的时候,我会带上小妹的尿布去洗,以避免像弟弟那样眼巴巴留在母亲身边。
模糊的记忆中,我似乎也拥有过煮鸡蛋,那时应该很小很小,小到没有记忆,小到不知道一只煮蛋的份量。长大一些,母亲带我们去姑姑家的时候,姑姑也曾煮过蛋。姑姑家孩子多,一群“姑娘蛋子”,我的待遇也就和这些表姐表妹一样,煮蛋根本没有我们的份。
姑姑给小弟煮一个蛋,小弟爱不释手,舍不得把蛋吃掉。兜里揣着一只煮蛋的弟弟,揣着长辈的爱,真是羡煞了我们。小弟吃掉那只蛋之前,我紧紧地跟在小弟身边,觉得他那么萌那么可爱,冥冥中好像小弟天生就是王子,应该享受不一样的待遇,而我们,命里注定要做小女仆,只配掐一块苞米干粮,就着大葱填饱那粗砺的肠胃。
对我来说,鸡蛋不只是口舌之福,还是被呵护、被爱的感觉,是身份,是尊严,是对生活、对自己的信心。
经历过歧路踜蹭,我更加深爱这白水煮蛋,把一只温热的煮蛋握在手心里,贴在脸颊上,揣在衣兜里,心中的爱和勇气就会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文/卢海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