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鉴德意志银行改革

　　德意志银行成立于1870年，1876年因收购德意志联合银行和柏林银行协会而成为德国最大的银行。到1914年，该行已发展成世界上最重要的金融机构之一，并且一个多世纪以来一直保持着这一地位。作为德国的银行，德意志银行还是全能银行制的代表，该行在全球范围内开展商业银行和投资银行业务。不过由于美国次贷危机以来国际经济和金融形势突变，特别是欧元区经济低迷以及美欧各国监管加强，德意志银行业绩下滑、风光不再，因此德意志银行开始对未来发展战略和商业模式进行再规划，宣布剥离其控股的德国邮政银行并削减投行部门。那么德意志银行为什么要进行这样的改革？这些改革对中国的银行业有什么启示？本文试图对此作些探讨。

　　德意志银行的改革方案

　　一般认为，德意志银行的战略改革是从近期特别是2015年4月24日宣布出售德国邮政银行开始的，但实际上早在2011年9月，德意志银行就启动了名为“2015+”的发展战略，内容包括调整部门结构、撤并非核心业务部门、削减津贴等。由于在新形势下这种战略调整的效果并不明显，因此德意志银行不得不进行更重大、更激进的改革。据悉，德意志银行拟议中的改革方案有两种：一种是比较温和的方案，即目前宣布的措施，剥离德国邮政银行，但保留德意志银行原有的属于自己品牌的零售银行部门，同时削减投行部门；另一种则是更为激进的改革方案。如果实施后一种方案，则意味着该行将完全退出零售银行业务。后一种方案需要将德国邮政银行和德意志银行的自有品牌零售业务完全融合，存在较大的执行风险，而且投行部门会失去零售银行业务的各项存款支撑，可能难以达到监管部门的资金要求。因此德意志银行最后采纳了较温和的改革方案。

　　德意志银行改革的具体内容大体包括四个方面：一是逐年减持下属德国邮政银行的股份，直到2016年控股比例低于50%。二是削减投行部门资产，精简投行业务。如果算上贷款人的杠杆比率，此番对投行业务的削减幅度达1500亿欧元。此外，德意志银行还将削减回购业务和机构经纪业务部门。三是近期将加强交易银行业务、资产和财富管理业务以及自有品牌零售等业务，增加对电子银行业务的投资。德意志银行计划将节约下来的资金投入到数字化领域和技术上，未来3～5年将在这方面投入大约10亿欧元，希望通过开拓网络咨询、自动化、为客户提供新服务来创造新的盈利点。四是调整全球市场布局。德意志银行将从7～10个国家撤出投资，在未来一年内关闭旗下200家分行，与此同时将对“增长最强劲的国家”加强投资。

　　德意志银行改革的背景

　　德意志银行之所以进行这样重大的改革，是基于其内外部环境而“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其进行改革的背景如下：

　　经营业绩下滑，股价表现不佳。次贷危机以来，特别是近三年来，德意志银行的经营业绩一直不好，盈利能力堪忧。该行2012年全年盈利不足7亿欧元，而2011年的盈利为43亿欧元。从2013年全年的情况看，总资产高达1.6万亿欧元的德意志银行实现了6.81亿欧元的净利，资产回报率仅0.04%，其股价仅为净资产的0.6倍，只有美银、高盛等美国竞争对手的一半，摩根大通的40%左右。2015年4月27日，德意志银行宣布因受25亿美元罚单的影响，该行第一季度净利润为5.59亿欧元，同比下降50%。由于连续三年业绩低于目标，两位CEO面临巨大的压力。

　　2012年上任之初，德意志银行两位CEO定下的目标是在2015年将该行的税后股东收益回报率(ROE)提高到至少12%，然而2014年5月由于发行新股补充资本，该目标被推迟至一年之后。直到2014年年末，该行的ROE仍停留在2.7%的水平。

　　收购德国邮政银行成为负担。德国邮政银行是德国最大的银行之一，是全球首家提供邮政支票服务的银行。德意志银行于2010年开始陆续投入60亿欧元收购德国邮政银行股份，2012年时持股比例曾高达94%。但其财务上的回报却比较缓慢。迄今为止德国邮政银行只是德银集团的一小部分业务，2014年其为整个集团仅贡献了11%的收入和13%的税前利润。根据巴克莱银行分析师的数据，2014年德国邮政银行的ROE仅为4%，而德意志银行在德国的其他零售银行业务的此项指标为5%，海外零售业务的此项指标为13%。

　　德意志银行出售全部或部分零售业务是为了释放资本并提高回报率。同时鉴于该行的投行部门盈利不足，出售零售业务也是为了给发展投行业务提供更多的资金。摩根大通分析师认为，出售零售业务有利于该行的股票表现，因为该业务的盈利能力明显落后于同行。

　　投行业务辉煌不再。20世纪90年代初，德意志银行从一个本土银行转型为全球大型投资银行，其间进入了债券、货币、商品交易领域，为企业客户提供包括发行债券、对冲外汇汇率等在内的服务。过去几年，德意志银行的投行业务收入在逐季下滑，从最高点2010年第三季度的80亿欧元降至2011年第三季度的60亿欧元，到2014年第一季度降至40亿欧元。其中的主要原因是市场利率低迷且比较稳定，债券和外汇市场非常平静，市场投资和交易清淡，客户调仓换券的积极性不足，这样银行就很难从客户手中赚到钱。另外，欧洲经济低迷，企业贷款和配置风险资产的意愿不强，而德意志银行的10万员工中有70%在欧洲，这也是该行在裁减投行业务的同时裁减员工的原因所在。

　　严格的监管和创纪录罚单带来严重影响。近日德意志银行美国分行未通过美联储的压力测试，被要求尽快提高资本水平，这也成为该行考虑出售零售业务的导火索。管理层认为，德意志银行应将重点更多地放在投行和资产管理业务上。

　　2015年3月12日，美联储公布了2015年第二轮压力测试的结果，在被测试的31家银行中，包括德意志银行美国分行和西班牙桑坦德银行美国子公司在内的两家欧盟银行的资本提案未获通过，这对作为欧洲商业银行巨头的德意志银行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打击。美联储第二轮压力测试被外界称为“定性测试”，要求银行有完善的业务环节，能及时发现并抵御风险。只有通过这一轮测试的银行才可以通过提高股息率或股票回购将更多的利润返还给投资者。

　　此外作为德国最大的银行，德意志银行刚刚接到监管机构创纪录的罚单，由于涉嫌操纵Libor基准利率，4月23日德意志银行同意支付25亿美元与美英两国监管当局达成和解。而此前，该行已向欧盟委员会支付了7.25亿欧元的罚款。另外德意志银行还受到一系列指控，2011年美国司法部起诉其涉嫌欺诈，索赔10亿美元。2012年12月德国巴登符腾堡州立银行就金融危机期间抵押贷款担保证券交易中的欺诈行为对德意志银行提出1.73亿美元的诉讼。

　　对中国银行业的启示

　　正如前面所说，德意志银行的改革是其面对内外两方面压力而“不得不”做出的一种选择。但对问题的分析如果仅仅局限于“改革的背景”显然不够，因为“改革的背景”并不是一天形成的，而是内外部因素长期积累的结果。因此，揭示并避免这些内外部因素的积累正是我国银行业发展所需要考虑的问题。

　　加强金融监管是银行业健康可持续发展的必要条件。包括美国次贷危机在内的历次金融危机都是金融监管放松或者不完善的必然结果，而在某些情况和条件下的监管“放水”也可能造成致命的后果。引发德意志银行这次重大改革的原因可能有多种，但持续不断的法律诉讼和监管罚单，特别是不能通过美联储的压力测试，无疑是压垮德意志银行的最后一根稻草。

　　实行全能银行制并不意味着每一家银行都要全能化。德国实行的是全能银行制，德意志银行则是全能银行制的代表。曾几何时，“大而全”是德意志银行的目标，全能型的业务也确实增加了银行的筹资渠道和盈利来源。但资本的基本特性是核算，基本目标是平均利润。如果一项业务经不起核算的检验，不能带来平均利润，就不能算是好业务。德意志银行的这次重大改革，从根本上来说就是要剥离那些不能带来平均利润的业务，同时加强那些能够带来高额利润的业务。实际上在金融危机之后，缩减业务范围、将力量集中于自身优势业务已经成为金融业巨头应对监管风险、提高收入的新策略。2015年第一季度摩根士丹利收益创五年新高，就是首席执行官詹姆斯·戈尔曼缩减固定收益部门、鼓励资产管理的策略见到了成效。

　　经济对金融的“约束力”不可小觑。通常认为，经济决定金融，金融会反作用于经济，但随着全球经济进入金融化时代，虚拟经济异军突起，实体经济被置于次要地位。这种情况和做法不仅制约了实体经济的发展，也严重加大了虚拟经济的风险。发生在美国的次贷危机以及由此而引发的全球金融危机已经为此敲响了警钟，而发生在欧洲的债务危机以及由此引发的经济停滞也对包括德意志银行在内的欧洲各国的银行业的经营和发展发出了挑战。投行业务一向是德意志银行盈利能力最强的业务，但在当前形势下因遇到困难而被迫“瘦身”，正说明了金融业对实体经济的严重依赖性。因此，无论何时、无论在什么条件下，金融支持实体经济发展都是其必然的选择，是金融业保持长期可持续发展的必要条件。

　　冯彦明 冯晶晶

　　（作者单位：中央民族大学经济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