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叫这病闹的

  • 来源:精短小说
  • 关键字:生病,父爱
  • 发布时间:2015-08-07 15:41

  德贵扬起镢头,狠狠地抡向脚下的土地。地里干,一个又一个的土卡拉呲牙咧嘴的排列着,德贵用镢头,没命地砸下去,那架式,像是跟土卡拉有八辈子仇似的。

  “你爹这是怎么啦?”春生他娘问。春生是德贵老汉的独生子,二十三了,在镇上的工具厂上班。“我爹头晌去了趟医院,回来就变这个样子了。”“问问他到底怎么啦?”“问也是白问,他不搭腔。”

  一大块菜地,半天功夫就翻完了。德贵平日干活可不这样,总是漫不经心的,他的口头禅是,“慌什么慌,荒了不打粮!”

  晚饭德贵吃得不多,看他撂下了筷子,春生他娘怯怯地问,“你去医院干啥了,身子不舒服?”“哪有,没看那么大一块地,我一下午就干完了吗?老娘们家怎么就不盼我点好!”话刚说完,拿起一把扫帚,刷刷地扫起了院子。

  收拾停当,德贵点上一袋旱烟,吧嗒了几口,边吐烟雾边说,“我和德亮兄弟说了,明天跟他去城里打工去。”春生他娘一时没反应过来,“神一阵鬼一阵的,咱家这么多地,我自己还侍弄得过来?”“春种基本结束了,等秋收我回来帮你。”德贵边磕烟灰边说。

  德贵跟在同村兄弟德亮的后边,把简单的铺盖卷扔进四面透风的工棚里,汗没顾上擦一把,就来到工地。包工头见他刚来,也没什么技术,安排他跟着德亮打小工。德亮是瓦工,一天能挣200块。德贵也不疼力气,搬砖和灰,用着干啥就干啥。德亮瞧着纳闷,就提醒他,“老哥,这活儿不是一天就能干完的,你悠着点干啊。”德贵嘴上答应着,手上也不闲着,像是八辈子没干过活儿似的。

  几天后,天气不好,无法出工。德亮和德贵坐在工棚里抽烟。德亮说,“老哥,别怪我多嘴,这几天我瞧你不对劲。”“咋个不对劲?”“你也不愿意说话,干活更像玩命。记得你以前不这样。是不是有什么难事?”德贵不吱声,拼命地抽烟,只一会儿,两人跟前就烟雾缭绕了。

  “实话和你说吧,我可能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什么?”德亮的烟袋差点掉下来。“我身上懒,到处酸疼,做了个检查,医生说我得的是坏病,让我到省城复查。”“那就去啊,你才五十不到,可不能就这么撂着。”“治什么治,咱没什么本事儿,也没给孩子留下多少家业,难道临了还给拉下一腚饥荒?再说了,你见过这样的病有几个能治好的?我想透了,治也是干花钱,不治了。这事千万不能让你嫂子和春生知道,我好好干活,能活几天算几天,能挣几个算几个。”德亮不再说话,心里的雨下得比外面还大。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工地上干活的工友们都脱了棉衣,德贵还是每天干活不知道疲倦,把包工头乐得眼睛都快低着鼻子了,“德亮,你給我介绍的人不错。”德亮没说什么,心里想,你知道个屁!他望着德贵拼命的样子,心里怪不是个滋味。

  吃饭的时候,德亮经常出去买点好的,有时候是半斤猪头肉,有时候是几个鸡爪子,一个劲地往德贵碗里送。德贵不要,德亮就说,我的工钱高哩,你不吃我就不乐意了。

  地里的麦子刚刚开始发黄,春生来工地找他父亲。德亮抬起头,向半空里正搭架子的德贵喊,“德贵哥,春生找你。”德贵一身水泥灰,脸上被汗水冲得左一道右一道的,费了半天事才下来,说,“你不好好上班,到这干啥来了?”“医院昨天来电话,说找你有事。”“我还忙着那,身体好好的,去那地方干嘛,不去!”春生不管三七二十一,朝德亮喊,“叔,给俺爹请天假。”说完拉起爹直接奔向了停在工地门口的那辆出租。

  在医院,排了半天号,做了好几个检查,等全部拿着结果的时候,已经下午了。内科主任是个老头,戴着个眼镜,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片子说,“你上次检查结果带来了吗?”德贵抠抠索索半天,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诊断书来,主任认真地看完,合上后一看封面,笑了,“你叫什么?”“王德贵。”主任把诊断书扔给他,“你看看,这是谁?”德贵一看愣住了,姓名一栏赫然写着:王德胄。德贵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搓着眼说,“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路上,儿子春生告诉他,自己正在上班,接到医院的电话,因为那位叫德胄的病人病情恶化,去医院检查,才知道弄错了诊断书。

  德贵买了好多菜肴,在工棚里请德亮等一帮工友喝酒。由于心情好,每个人都多喝了几杯。喝着喝着,德贵就流泪了。德亮问,“老哥,你没什么病,怎么反倒伤心起来了?明天回去吧,别在这里受罪了。”

  德贵擦干了脸上的泪,一仰脖,喝光了碗里的酒说,“本来思量着,死在工地上老板能赔几个钱帮儿子在城里买房子,现在没病了,好好干,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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