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雪茄客看到我把一支雪茄这样插在桌面的笔筒上,一定会大摇其头。湿度,温度,弹性,香气,雪茄是一种文化……是的,但是我的这支雪茄,只不过是我的安东。
从哈瓦那往西走,一路都是雪茄田。正好是收割的季节,长得一人多高的雪茄有着宽阔肥厚的绿叶,开着粉红粉白的小小花朵。
我习惯了把雪茄和财富联系在一起。杂志上那些成功人士貌似总要把玩雪茄作为其人生品位的必修课,似乎有钱有闲到了某种地步,不学习一下雪茄文化简直枉为有钱人。把200 多块钱点燃放在嘴里,看它一边散发香气一边烟消云散,也许的确是有快感的。何况还有卡门。卡门和她的女工友们在舞台上撩起复杂的裙裾,露出黝黑修长的大腿,把雪茄叶子在腿上拉软,然后边飞媚眼边在腿上搓出浑圆有弹性的雪茄。所以有骚客总说,抽雪茄,抽到的是少女皮肤的芬芳。
这简直是,放,屁。
到了古巴的雪茄工厂,会发现清一色的男工人,即便零星有几个女人,也是50 来岁,上唇长着胡须的粗糙妇女。
这些人的大腿都好好地在工服里藏着,莫说搓雪茄这事情跟大腿彻底无关,就算真跟他们的大腿有染,这种真相,也不会销魂到哪里去。
雪茄田里的工人正在用一把拇指长短的小弯刀收割烟叶。只在叶子底部一旋,对生叶序的叶子就成V 字形地双双被切割下来,然后把它们挂在架子上,让古巴的艳阳把它晒软,晒到半干,就可以送进干燥棚里去悬挂至干燥。
安东是其中的一名工人,和所有的古巴人一样,安东有着完美的侧面线条。下垂的眼角和脸上松弛皮肤堆积而成的皱纹,配合他巨大的鼻子,让他脸上有着某种近似诗人的忧郁。他出没在那些绿色的田野里弯腰劳作,偶尔眯起眼睛,顺着眼睛,可以看到天边的云下面长着一溜棕榈树。
安东不会英语。我蹲在他面前托着腮帮看他干活,他滴着汗,时而冲我笑笑。太阳很大,安东摸着一棵雪茄的底部,割了一片最大的老叶子盖在我头上,我感觉雪茄叶子的阴影从脑门到鼻尖,一直覆盖到下巴。
“安东我要买雪茄。”我比划着告诉他。雪茄在古巴是严肃的国营产品,任何私卖雪茄都是违法行为。每个雪茄工厂的工人都有任务,一定的工资,规定每人每个月要卷出一定数量的雪茄来。对于表现良好的工人,雪茄厂会奖励他们一些没有贴标的,或者有损坏的雪茄,而工人会偷偷把它们拿出来,在田边卖掉。
安东把我带到一个小棚子里,桌上都是雪茄。这些在店里卖二三十美元一支的雪茄,在这里10 美元可以买到24支。这都是雪茄农民们的奖品或是自己偷偷卷的,卖不掉就自己抽,只是抓到了可能要坐牢。
休息的时候,安东就拿着烧红的铁条在自制的木盒子上烙上图案,让他们的产品看起来更漂亮一些。图案都是他们在田里工作的场景,木盒还都是毛刺刺的,散发着木材的香味。
安东从自己的口袋掏出一支雪茄蹲在旁边准备点燃,这支雪茄比市面上卖的显得更粗糙,连我这种外行人都看得出来它所用的叶子又老又残,枝梗横生。“我要跟你换这种雪茄。”我举着刚买的雪茄继续向安东比划。
安东满脸的不理解,“你的,好。我的,不好。”他磕磕巴巴地用几个英语单词反复地说。在我的坚持下,他镶着黑边的双手不安地从口袋里掏出另外一支粗糙的雪茄。他点燃了我跟他交换的那支“好雪茄”,眯起眼,又露出了诗人的表情。
“好吗?”我问他。
“好。雪茄,好。”安东很开心。
古巴的艳阳啊,把我面前的雪茄田照得一片明晃晃的深绿色,云彩浓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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