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点爱我什么都没有

  茶哈村校

  位于玉树藏族自治州囊谦县白扎乡,囊谦县是全国贫困县,直到2008年人均年收入还不到1300元。白扎乡是县里的贫困乡,情况可想而知。学校现有学生109人,大部分家庭条件都很差,仍在温饱线上挣扎。上学是义务教育,但条件艰苦,学校没水没电,唯一的书籍只有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课本。

  生活还是生存

  联系上范忆扬时,她刚从北京到达滨州,上山下海地跟在中央电视台《走遍中国》栏目摄制组实习。

  白天下海打鱼,上山采集动植物生态数据,采访养生的道人,夜晚回宾馆稍作休整,第二天继续出发。摄制组在近海一直没有打到鱼,编导大人下令,跟着去远海,不管要在海上多少天,必须等到打到鱼为止。“编导真是太辛苦了!” 范忆扬一边和我说话,一边整理出远海可能要用到的随身物品。

  但再苦也没有茶哈村校的孩子们苦。

  学校锈迹斑斑的铁皮大门已经歪了,斜斜地挂在裸露的红砖墩上,像极了上世纪80 年代被废弃的工厂。墙内一字排开的教室外墙斑驳不堪,教室地上仍是用红砖铺的,4·14玉树地震让原本贫困的学校雪上加霜,除了几间较好一些的房子尚可使用,其余都成了危房。

  正值夏季,牧民们逐草而居在帐篷里,大多数孩子家都离学校较远,最远的每天要翻山越岭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达,由于走路太多,鞋子坏了,露出乌黑的脚趾头。午餐在学校吃自带的糌粑(用青稞做成的面),至于蔬菜水果,有些孩子连见都没见过。最难的是饮水问题,没有自来水,每隔两三天,校长就会领几个年纪稍大的孩子去几公里以外的小河里挑。

  大部分学生家庭条件都很差,条件最好的家里也不过拥有两顶旧帐篷,用来做燃料的牛粪就堆在帐篷里,同饮食起居一起。而最差的,无父无母,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孩子们一个个像是刚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脏到看不出长相,全身上下唯一干净的就是那股清澈的眼神。

  负责发布求助信息和反馈信息的人是校长的哥哥扎西达杰。范忆扬常常在网上跟他说着说着话,他便忽然不见了踪影,好半天才来条手机信息:不好意思,又停电了。

  囊谦县的供电仅靠当地的一座小水电站,停电是家常便饭,而茶哈村校根本不通电,与外界联系只能通过捎口信这种原始方法,夜晚,住校的老师只能用蜡烛照明。

  穷苦而落后的边远山区,与其说是生活,不如说是生存。

  月亮圆得让人想哭

  范忆扬说:“那么差的条件,问孩子最缺什么,不是钱也不是食物,而是铅笔和本子,还有老师。”有些人尽管贫穷,但很懂得满足,满足是因为他们有信仰。

  铅笔问题通过范忆扬的努力已经暂时解决。6月中旬,她和朋友准备了1000 支铅笔和30 双回力鞋寄过去,可老师的问题却不是她此时能解决的。茶哈村校目前连校长在内,只有3名教师。

  年近50岁的民办教师美拉教藏语,话不多,沉默不善表达,下课时总喜欢远远地站在墙根边看着孩子们嬉闹。二十几年过去,操场上的孩子已经换过一批又一批,他的这个习惯却从没改变过。

  从学校创办开始,他就在这里默默任教,一直没有任何报酬,直到最近几年才有每月200 元的工资,而县城的物价,物以稀为贵的苹果卖到每斤五六元。

  师资力量短缺,是整个囊谦县教育的严重问题之一。

  由于办学条件实在太差,校长和老师商量着能否通过网络向社会求援。

  求助信息一经发出,很快就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衣物。

  由于交通不便,每四天才有一辆邮车到达囊谦县城,邮包在这里落地,扎西达杰负责收集,然后想办法送去离县城五六十公里的学校。路不好走,下雨时泥泞不堪,一不留神车轮就陷下去,天晴时又灰尘漫天,到达学校时,连鼻孔里都是黄泥粉尘。

  第一批物资送到学校的那天天气很不错,野旷天低,云朵落在远处的山顶上。

  学生们聚集在操场上,每人都分到了衣服和袜子,一些孩子不能穿的衣服给了闻讯而来的困难村民。有心急的孩子拿到袜子立即就地坐下,脱掉破烂的鞋,露出一双黑不溜秋的脚,就要往脚上穿。校长看见了连忙阻止——怕脚太脏而将新袜子弄脏。

  于是,大大小小的孩子,跟着校长步行了半个小时,到达他们平时挑水的小河边集体洗脚。说是河,其实不过是草原上一条小曲流,河水并不清澈,一经孩子们搅动,更成了浊流。洗完后,没有毛巾擦脚,大家又很有默契地在草地上趴成一排,撩起脚丫子好尽快晒干。

  发放完物品后的操场上显得有点乱,纸箱和报纸四处都是。一位穿着破烂衣袍的老奶奶想捡几个纸箱回去当家具,重复询问了很多次都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这才笑眯眯地搬走了。一名大约两三岁,穿着已经看不清楚原色的外套的小女孩,乐呵呵地把纸箱当成玩具推着四处跑。一名小男孩拿着包衣服的废报纸在太阳底下认真读,尽管上面的字还认不全,但仍格外仔细。

  物资匮乏的地区,我们眼中的垃圾却成了他们手里的珍宝。看着那个推纸箱的孩子,27岁的临就业女教师更却才忠想起了自己在县城家里的孩子,孩子才一岁多,此时应该也正在玩耍。

  由于学校距县城太远,更却才忠只能住校,周末回家,有时耽搁了,半个月见不着孩子的面,孩子还小时,有时回去竟不让她抱。

  还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孩子不肯让自己抱更让人难受呢?

  学校不通电,一入夜就陷入了一场浩瀚虚无的宁静。偶尔从村里传来几声犬吠,在静谧中显得异常清晰。月亮就挂在山头上,很圆,圆得让人想哭。

  一荣俱荣

  茶哈村校的所有反馈视频范忆扬都看了很多次。有些并不是她捐赠的反馈,但仍觉得很高兴。原来除了自己,社会上还有那么多人在关注这些孩子,和自己一样在努力。

  “我想帮他们,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所以我开了这家店,希望有更多的人来关注那些孩子。但慈善不是扶贫,我帮助那些孩子不要求他们一定要以学习好、上进来作为回报,受良好的教育是他们应有的权利。”

  上戏是个小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犹如一张浩大的网,每个人都在为自己将来打算,时间一到,便各奔前程。而范忆扬,组织募捐、管理网店、统计捐款、公示信息、采购孩子们所需的物资……她把自己的时间,大把地花在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孩子身上,我问她:“别人都在为自己的将来努力,你却花大把时间在那些孩子身上,考虑过自身的发展吗?”她回答得很快,没有丝毫犹豫:“这个不冲突,我只会更加肯定自己要努力,说白了,自己有地位了,才能更好地帮助别人。”

  一荣俱荣。只有当一个人足够强大的时候,才能有力地去帮助想要帮助的人。现在已经八月。高原地区,到三、四月间,山沟中向阳的一面枯草漫漫,背阴的一面仍白雪皑皑,到十月时又开始下雪,十一月就要开始封山,那时物资运送将更加困难,生活条件也将更艰苦,范忆扬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想办法从更多渠道寻求更多捐助,尽最大的努力帮助孩子暂时度过这一段一年中最难挨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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