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纳帕 酒乡之旅

　　多年前观看的影片《云中漫步》，令我对美国加州的纳帕山谷充满幻想。漫山遍野的葡萄园，笼罩在薄纱般的轻雾里，画面中走出了男女主角，浪漫温馨的爱情故事由此展开……

　　纳帕谷地纵深56千米，海岸线的雾气和微风为葡萄提供了天然空调，适合莎当妮、黑皮诺的生长；凉爽与艳阳的结合，滋润着赤霞珠、梅洛的枝叶。沙土、粘土、花岗岩、火山灰、河流冲积的砾石，富含矿物质的肥沃土壤中孕育出优质葡萄。“绿色纳帕山谷项目”秉承的“可持续酿酒法”使纳帕葡萄酒与旧世界葡萄酒得以分庭抗礼，更让纳帕成为世界级的珍酿产地。

　　铁轨上的纳帕

　　早听说乘坐纳帕葡萄酒专列看风景品美酒是种独特的享受，但我们要造访的酒庄远于专列终点，只得作罢。于是，我们便起意去参观纳帕火车站，领略其前世今生。

　　候车大厅宽敞明亮，橡木桶改造的餐桌上，浓郁的酒香从晶莹剔透的杯中飘散出来，仿若一个诱人的精灵，伴着背景墙上巨幅照片里呼之欲出的隆隆专列，把这段铁轨上的曼妙风情提前演绎。

　　如同美国66号公路那段令人扼腕叹息的蹉跎岁月，纳帕专列的历史亦是一波三折。时光回到1864年，旧金山首位百万富翁塞缪尔·布兰南建造这段铁路的初衷，是为将客人接到他位于纳帕谷地的私人温泉度假酒店。20年后，南太平洋铁路公司将铁路效力于纳帕谷的经济和农业发展，并为社区居民提供定期的客运服务。随着汽车工业的诞生，铁路的重要性降低，20世纪30年代美国大萧条又接踵而至，这条铁路终究难逃停运的宿命……

　　怀旧的纳帕谷居民不甘心这条线路被永远抛弃。1987年，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退休工程师娄斯凯勒成立了名为“保护纳帕谷铁路”的组织。终于，在旧金山著名的吉拉尔代巧克力工厂前老板DeDomenico的投资下，铁道被重新修缮，美丽优雅的古董列车踏着历史的节拍，在古典与现代之间穿越。

　　如今，在40千米的铁路往返旅途中，坐在黄铜铆钉固定的洪都拉斯红木镶板车厢内，拱形线条构成的超大窗框将一望无际的葡萄种植园带入乘客的视线，精心烹制的美食与纳帕酒乡盛产的葡萄美酒，是一生中值得铭记的饕餮盛宴。

　　正如餐车行政总厨凯利·麦克唐纳所言：“我们在这段铁轨上工作，就是为了还原历史，并展望未来。对我来说，坐下来吃饭就是生命中值得庆祝的经历，如同美酒与美食的细细品鉴。”

　　不洗衣的“法国洗衣店”

　　“听说了吗？我们即将参观的‘法国洗衣店’（The French Laundry）里价值30万美元的葡萄酒在圣诞节被盗了。”姐姐说。纳帕的“法国洗衣店”声名显赫，这家米其林三星餐厅需提前两个月预约才能品尝美酒佳肴，我们此程虽无缘享用盛宴，但这盗酒新闻却令我兴奋起来。

　　原来，窃贼选择合家欢庆的圣诞夜潜入“法国洗衣店”，将76瓶葡萄名酒洗劫一空。其中包含单价15000美元的法国勃艮第葡萄酒，以及单价6500美元、产自纳帕上世纪90年代的赤霞珠红酒。令人不解的是一个月后，失窃的72瓶酒完好无损地在3700千米之外的北卡罗来纳州被发现，其余下落不明的4瓶酒，也许被盗贼用于圣诞狂饮也未可知。而神秘的盗贼至今未被擒获，这悬而未结之案却令我对纳帕美酒顿生艳羡。

　　我不知道“法国洗衣店”的老板托马斯·凯勒为何将镌刻店名的铜牌隐藏在墙脚下的花丛中，微风中蝶飞花舞更令其难以辨识，古老破旧的石墙与斑驳褪色的木质檐廊让我们一次次与这家餐厅失之交臂。莫非，这就是传说中低调的奢华？

　　透过门廊，我看到庭院里葱郁的树木与闲适的座椅，好似传递着创意、应季、新鲜有机的美食范儿。据说食客可以从每日变化的“主厨推荐菜单”或“蔬菜风味菜单”中选择，后者是来自纳帕山谷和法国洗衣店私家菜园的最完美诠释。它们可能是甜甘蓝奶油配绿色紫苏，或是金色坎特瑞蘑菇淋芥菜籽汁……“你会为品尝到如此‘小清新’的食物而兴奋惊喜，这些诱惑你的灵魂，满足你的食欲，并激起你的好奇心的美味，会令你意犹未尽……”餐厅广告不再低调含蓄，而是恰如其分。我的一对朋友曾有幸一饱口福，两人餐费590美元，酒水饮料另算。“也许我以后会忘记菜品，但法兰西之味伴着醇香美酒，仿佛把加州阳光都吃到心里，这种美妙感受，历久弥新。”朋友回味说。

　　爱的城堡

　　来到“爱的城堡”（Castello Di Amorosa）酒庄，意大利托斯卡纳式建筑风格，仿佛把我带入了遥远的中世纪。阳光穿过拱形门洞，折射在古旧的墙壁与地面上，仿佛时光隧道，悠深漫长；厚重的石材承载着欧洲建筑装饰的精髓，传递出优雅的贵族气息；窗洞里摆放着古旧花盆，里面盛开的鲜花却是娇艳欲滴。院落一隅展示着古老的酿酒设备：各式各样的榨汁机、用于碾碎葡萄的石臼、运输葡萄酒的小推车……仿佛时光倒转，昨日重现。

　　古堡家族的经历颇具传奇色彩。1885年，意大利移民维托里奥·萨图伊（Vittorio Sattui）在旧金山成立了“V.SATTUI”葡萄酒公司，正在公司业务蒸蒸日上之际，一个令他难以预测的政策性风险突然而至——1920年美国“禁酒法案”颁布，公司被迫关闭。“禁酒法案”解除后，维托里奥的曾孙，出生于旧金山的达里奥·萨图伊（Dario Sattui）于1975年再次成立“V.SATTUI”葡萄酒公司。

　　达里奥不仅将家族葡萄酒业发扬光大，更是倾注半生光阴建设了古堡。他用15年的时间考察调研了意大利几近所有的中世纪古堡，于1994年开工建设，在欧洲购买若干废弃的城堡，将城堡拆卸下来的一砖一石运到纳帕，历时13年，建成了11241平方米的意大利托斯卡纳式古堡，里面的高防御城墙、五塔、庭院和凉廊、107间客房、葡萄酒发酵室、品酒室、教堂、礼堂、秘密通道、马厩，甚至监狱和酷刑室都保持着原汁原味。

　　走进地下品酒室，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见我们在众多藏品中踌躇不决，侍者热情介绍：“葡萄酒的灵魂是葡萄。以纳帕赤霞珠葡萄酿制的红酒，香气浓郁，口味醇厚，那是黑加仑香气伴随着桉树清香。因为酿酒师会将收获的葡萄放在桉树枝下，以便树脂滴落到葡萄上……”他的介绍令我想起1970年代美国加州葡萄酒与法国顶级葡萄酒庄的那场巅峰对决。清一色的法国评判在盲品数十款葡萄酒后，将加州的红、白葡萄酒列为冠军，这款扬威世界的红葡萄酒正是用加州赤霞珠葡萄酿制而成的。

　　“你看这个AVA（American Viticultural Areas，葡萄种植原产地）标志，表明它产自纳帕的纯正血统。”他指着精美的酒标笑着说：“任何标有‘加利福尼亚州AVA产地’的葡萄酒，必须保证100%的葡萄均在加州种植。”

　　绿色纳帕

　　可持续发展的概念已经深深地烙在纳帕山谷的DNA之中。早在1968年，一些有远见卓识的土地所有人就让纳帕山谷成为美国第一个农业保护区，以防止对土地的过度开发。“把纳帕作为一个酿酒目的地后，当地州政府有必要保护农耕面积少、但葡萄酒产量与质量高的资源。规定了哪些树可以砍伐，以此来保证当地作物的多样性。另外，规定了一块土地用于农业耕种的比例，而不能用于建设大面积建筑……”

　　如今，由美国国家海洋渔业局、区域水质控制委员会，以及纳帕山谷农业委员会联合认证的“绿色纳帕山谷项目”，旨在帮助葡萄园所有者以“可持续酿酒法”为先行理念，倡导绿色先锋。如用绵羊、益鸟及昆虫来控制杂草及害虫；堆置肥料、回收以及循环利用来减少浪费；使用无合成杀虫剂或非有机化学品；土壤肥沃、杀虫、除草和葡萄树疾病管理的预备方案；在日常运营中使用太阳能；环保实践者有采购优先权；特别是针对近几年加州的严重干旱节约用水，通过减少农业径流的数量来保护纳帕谷的水道，降低可能导致洪水或其他问题的磨损和侵蚀，以及恢复野生动物的生态栖息地……2015年纳帕山谷酿酒商协会宣布，在2020年之前让其所有成员酒庄全部参与到“绿色纳帕山谷项目”中来。

　　在这片孕育了享誉世界的葡萄美酒之乡，曾有许多年轻人离开家乡闯荡世界，而后又重新回到这座美丽的小镇，与葡萄园相伴终生。正像“爱的城堡”振兴人达里奥·萨图伊回忆他的曾祖父维托里奥·萨图伊时说：“作为一个小孩子，我的第一次回忆来自葡萄酒窖里醉人的香气，我的曾祖父一直住在楼上，直到他94岁去世……”“Napa”的含义是“故土”，那深入骨髓的故乡情怀，让这里的人们永远无法离开。

　　回到旧金山的家里，打开从纳帕带回的赤霞珠葡萄酒细细斟酌，我想起了美国电影《杯酒人生》中的这段话：“我喜欢想象葡萄酒的一生，把它想成是有生命的东西。想葡萄生长的那年发生了什么事，下过雨之后太阳如何闪耀；想那些采摘葡萄的人们，曾经有过怎样的生活。当你打开一瓶陈年好酒，有没有想过，酿造这瓶酒的人，或许已经离世。一瓶酒不单单是一瓶酒而已，它是人生。就好像，每一瓶酒在不同的每一天打开，都会有着不同的滋味。那才是我们真正爱酒的理由。”

　　撰文、摄影/凌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