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台湾原创设计师在上海的真实工作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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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5-10-26 14:26
——访赵牧桓室内设计研究室
台湾设计师赵牧桓位于上海耀江国际广场的设计研究室,几年就已设计建成并在国内外媒体多有曝光,但至今看来仍不失前卫时尚,清楚地表明了设计师追求创新的态度。8月14日,赵牧桓和往常一样,第一个来到办公室工作,一边改图一边等候中国设计精英之旅活动长春设计师的到访。“我想分享我们真实的工作状态”,和长春设计师会面之初,赵牧桓便直率地袒露心迹,在之后的参观和交流中,牧桓真实而又诚恳的态度贯穿始终。他一边带领大家参观,一边细致介绍了办公室的设计理念、工艺和选材,强烈的形式感背后,其实是以低造价和现场制作的方式完成的。在随后于会议室的集中分享中,牧桓介绍了地产、酒店等不同类型的代表作品,虽然总体风格比较多元,但近期比较注重现代中式风格的研究探索。虽然一直致力于原创设计,但他认为,设计的宗旨不是纯粹为了美,更要考虑用户的实用和便捷,他会与甲方充分沟通,了解客户的需求。而自己与团队做设计的操作流程,则被他简明扼要地概括为“利用效果图、模型等手段,不断进行预检测”。他强调,研究室的效果图无法外包,不是做给客户看的,而是设计师不断自我修正、寻求更佳设计的重要工具。正是这种近乎“烧脑”的方式,让最终的作品更贴合项目实际,以较低的造价获得更具特色的空间韵味。
牧桓对于同行关注的工作模式,工作流程,项目数量,年度产值等问题毫无保留,同时对于原创型事务所面临的创新与盈利问题,设计师型老板对于员工的管理问题等永恒矛盾,也毫不避谈自身的困惑与求索。受赵牧桓深度自我剖析的启发和感染,来自长春的设计师们随即将话题延展到了设计周期、设计理念、灯光设计及室内空间设计心得、成本管理、企业经营等方面,碰撞出了许多思想的火花。
实践探索:如何表现现代中式空间
赵牧桓:今天主要是希望分享真实的工作状态,一些案例,还有我们的操作流程。这是我们最近发表的一个案例宛平南路88号官邸大平层,是蛮有意思的中式空间。记得我个人在国外受教育时,教科书对中国建筑史的介绍篇幅很短,并且从外型到色彩、技法都没有太多变化,觉得挺遗憾的。后来在工作中,我也做过几个中式的项目,但到底所谓的“现代中式”是什么?怎样去做到更符合现代的生活方式?身为中国人,我一直在找答案,但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我们试着在这个公寓里去诠释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理解。
公寓位于上海徐家汇一栋大厦的30层,面积有两三百米。从进门开始,就出现了比较传统的中式元素。但是你再往里,看到这套大平层的第一个进位,往右是公共空间,往左边是私密空间,包括所有的卧室。我们把水和鱼引入室内空间,水景像瀑布一样很缓慢地流下……整个格局是绝对对称的关系。屋里安排了很多平开的自动门,也配备了大量的收纳空间。
这个案子,墙壁用了水泥板,地面使用山水大理石,大概500元一平米,所以造价并不是太高。我们尝试使用现代的手法去做中式空间设计,比如我们只是在地面上使用了蛮庞大的山水纹大理石表达传统的概念,另外在挂窗、定制灯具上也有所表现,但其他空间表现手法上都是比较现代的。这是蛮好玩的。我们还配置了可以种植有机蔬菜的地方,满足业主想要自己种菜、直接取了菜就能到厨房去烹调的想法。在主卧,我们把中式山水纹放大,作为床的背景。
在光线方面,我们很注意自然光与室内光线的关系。像一些台阶处的光线非常强,那我们就做一个可以变动的部分来控制光线效果。这是我们刚刚完成的一个案子,我觉得还是有点意思的。
我们正在进行的一个酒店案例;宜春恒茂御泉谷国际度假山庄,也是中式的,但是比较华丽。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留意过,中式家具的一些元素其实在早前英国、法国巴洛克风格的家具设计中就很常用,因为那时候欧洲家具里结合东方元素,也曾经是一种主流。而且,他们许多家具都是送到广东去上漆的。所以有时候,我们能够在西式的巴洛克家具上看到中国的山水。这样的做法,其实就是西方人眼中的中式家具了。我们在这个酒店里,就想尝试着用类似的思路把东方和西方再做一次结合。现在我们正在测试房间的效果,感觉还蛮好的。
宜春恒茂御泉谷国际度假山庄也是中式的。这个酒店中式的味道比较重。因为酒店在深山里,需要去渲染很自然的居住经验,所以我们希望灯光跟周边的环境有完整的结合,营造出不是很亮的空间效果。在中餐厅,是我们自己设计、定制了灯笼。然后,我们用毛笔的造型设计了灯具。
很巧,我们最近做了许多个中式风格的项目,其实,我们做的风格是蛮宽泛的——像我们的办公室,它是天马行空的。像我们做的绿地GIC成都售楼中心,它整个都在讲线条的流动,包括立面上的流动,天花上的流动,地面的流动,平面上的流动,架构上的流动。这也是我们第一次尝试做这样的东西。
过程解密:用效果图和模型反复检测
赵牧桓:我们很多项目都会发表,所以我想与其分享个案,不如跟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的操作流程,分享一下我们的一个案子是怎样产生、如何操作,怎么样产生结果……这样各位可以看到我们的做法跟你们的有多大出入。
可以看到,这边就是刚才介绍的案子的档案夹,再翻开,能够看到所有的模型、效果图等。一个个案,就包括很多效果图。对于我们来说,效果图是发包不出去的。原因在于,我们的效果图不是给业主看的,而是我们的工作工具。每一张效果图都是在做检测——我们都是预先检测的,所有的模型都用于进行反复测试。比如说材料的测试、灯光的测试、造型的测试……从草图开始,一直都在检测。比如你看,刚才谈到的住宅项目,里头的鱼,一些柜子,我们都做过不同效果的测试,整个设计过程经过了换灯,换桌子,换椅子,换颜色等步骤。大家能看到,光是一个主卧,就做了二十多张效果图。我们的效果图是玩真的,这里面包括跟业主的互动,但更多的是设计师的自我修正。我们的操作模式是,用模型再转化成CAD,所以可操作度很高。通过一直尝试、测试,不断整理设计的结果,用很多效果图确定这个是否可行。这样做下来,现场的效果跟效果图的差距其实很小了。
灯光设计:首先要确定设计目标和概念
刘培植:能否谈谈灯光设计的心得问题?我发现刚才谈到的案子里,有的室内空间灯光效果比较特别。
赵牧桓:灯光设计,跟整个设计概念有关系。举个例子,像北京的安缦酒店,太厉害了,它本来是慈禧太后时期用来上朝的地方,很多房间都是以前的更衣室、厨房、丫鬟的住房等,空间很小。酒店里的廊道像迷宫一样,要走过九弯十八拐,才能到自己的房间,而且在这一路上没放什么灯笼,只有微弱的灯光,就像古时候那样。我带着孩子去住,他自己是不敢走的,必须拉着我的手。
安缦是体验型的酒店,它不要现代的感觉,而是要将你带到过去的时光中,让你去感受从前中国的皇宫里是什么样子。当然,给你的居住条件会比以前好。再看杭州的安缦法云,以前是僧侣住的村庄,酒店想让你感受这种意境,去听那些暮鼓晨钟……那里的房屋结构没怎么改,也是很暗的,然后你在楼上走,楼下可以听到脚步声。曾经我推荐一个要做酒店的客户去那里住,我们跟几个建筑师自己住到四季酒店,因为安缦比较贵。结果,那个客户入住了安缦之后很快跑到四季酒店来,说接受不了安缦这样的条件。安缦就是这样的,它非常注重体验,很有灵性,但是其中存在一个风险,那就是喜欢的人很喜欢,不喜欢的人甚至会觉得住在里面要疯掉,宁可跑出去住比较现代奢华的酒店。
做灯光设计,首先要确定自己的设计目标和概念,考量相应的空间需要什么样的氛围,怎样的亮度,然后去选择和测试灯具。
赵思伟:很多人认为您首先是一个灯光照明设计师,但是作品大部分是室内这方面的,是这样吗?
赵牧桓:我不是灯光设计师,我是室内设计师,只是我接受过比较完整的灯光教育。早期媒体上灯光相关的内容少、作品也少,我因为懂得一些,所以给他们写写稿子,然后他们就宣传我是灯光设计师,于是我每次都要去更正……
刘培植:能否分享灯光设计的一些手法?
赵牧桓:其实没有什么手法,即使有也是一些常规的手段。比如说洗墙怎么洗?如果要表达空间的层次感,特别是在廊道、多层空间、有肌理的台子……那肯定要洗的,有些石头和砖也要洗。具体的,看是什么样的空间,需要洗多亮。人的视觉心理是这样,越暗意味着里面的东西越贵,反之亦然。一个高档餐厅,肯定是暗的,很可能没有一千块钱出不来。低档的餐厅要亮,便利店也绝对不能暗——你看,像家乐福超市和全家便利店这种空间是通亮的,暗示你说东西很便宜。要是有人找你设计一个便利店,你给搞得很暗,那业主可能要骂你——便利店要通透,使用很多玻璃,让人看得到里面有什么,给人以“消费得起”的安全感。暗,意味着私密。在一些餐厅里,我们会用很高的反差,每个桌子都是亮的,但此外其他地方是暗的,这让人感觉坐得住,私密性很强。
谈到酒店的设计手段,你得去考虑它的消费层级,对于经济型酒店,不能给人“消费不起”的第一印象。总的来说,设计要符合产品的定位。风格也是,我们不会刻意把一个案子做成中式风格或者前卫的、西式的……我们得出结论,要经过跟客户的沟通,确认这些要素适合他。比如说他做的是高端住宅,要卖五万块钱一平米,那么我们肯定要找到那些符合“每平米五万”定位的要素,灯光也好材料也好,都能够符合。这些因素之间的逻辑很清楚,捆绑得很紧。
一般来说,我不太在意“我要什么”,在意的是“客户要什么”,然后我怎样去满足他的要求,去协助他。这是我个人对设计的定位。我喜欢跟客户互动,了解他需要什么,然后找到适合他的东西。这意味着每个设计都是推倒重来,不能复制。当然,这也不一定对。至少安藤忠雄不是这么想的,他绝对是相反的,会坚持说“我就是这样”。
管理与经营:寻找创新和盈利的平衡点
赵牧桓:大家看我们做的案例,会发现我们也算是比较搞怪的那种设计师了,我们很喜欢去尝试,每次看到一个新的东西都蠢蠢欲动,想去玩玩看、试试看。实际上,如果从我们做上述这个模型的做法来看,其实我们每个案子都在赔钱,都是用我们的“鲜血”在做……所以不好规划,不好做。
屈彦波:因为成本高?
赵牧桓:主要是时间成本——你要一直去试,一直去试,试过很多次之后才能到达那个结论。项目周期其实不长,但是我们试得很多。一般来说,我是公司里第一个来上班的——我习惯早睡早起,大概五点半就会起床,所以能够很早就来上班。今天,各位来访之前,我还在改一套图。
赵思伟:现在这些方案大部分都是你亲自来做吗?还是有些交给主案设计师来做?
赵牧桓:都有。我亲会自做一些,还有一些给主案设计师去消化掉。虽然我一个人做的也比较多,但全部靠我一个人,我会疯掉的。赵思伟:刚才我也在想成本的问题。对设计师来说,最大的成本就是时间。像你刚才谈的那个住宅项目,可能一个房间就要推敲二十几张效果图,整个设计周期会很长。那么,业主得支付你多少设计费,才能匹配你们的时间成本?
赵牧桓:按照正常的量,那个项目的设计费最多也就每平米七八百,所以这也是用鲜血做的。不过,业主不只是给我们一个样板间来做,还有一部分公共空间,这样我们才能够弥补亏损。
赵思伟:我们就是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业主给了很高的设计费,但项目周期很长,做完之后自己还赔了十几万。
赵牧桓:对啊,会有这种情况。像酒店,费用总额高,但一两年的周期就比较长。赵思伟:有时候,我感觉设计公司不光是做艺术创作,做设计,它还是一个生产型企业,要考虑经济效益问题。
赵牧桓:对,这点老实说我们做得不好,绝对不是标杆企业。我觉得有些同行比我们做得好多了,真的管理得非常好,该量产时就量产。这点蛮厉害的,我很佩服。一个设计企业创新和盈利之间总是矛盾的,那么平衡点在哪儿?我也在思考。
赵思伟:那我们这个团队的行政管理和一些专业管理,是怎么来做的?
赵牧桓: 我们就是以“ 乱” 为主啊,“乱”得可以。(笑)
齐伟民:能不能谈谈公司的人员构成,以及内部的分工、合作机制?
赵牧桓:我们大概有20几个人。设计人员三人一组,一个专案设计师加上两个助理。助理主要的工作是做一些效果图和施工图。这个结构也是我们的一种“管理”——这样的小组,就像变形虫一样,遇到小案子可以处理,遇到大的案子时可以几个组共同完成。毕竟公司里不可能只有一个案子,肯定是穿插着来做,根据需要去改变和组合。我也不知道这样好不好,但我们就是这样做的。
赵思伟:这是比较有意思的。如果平时不分组,在案子多的时候再分组,你觉得这样如何?
赵牧桓:我也曾经试着去分部门,后来失败了。我发现,除非公司做成量产型的,那样分工才会产生效益,CAD一个部门,创作一个部门,效果图一个部门……但这个方式对我们这种以创作为主的公司完全是不利的,设计人员容易跟其他环节对接不上,或者是无法共事,完全脱节。
齐伟民:贵司的团队里有没有做相关配套的?水电这方面的人员有吗?软装呢?
赵牧桓:水电方面的工作是外包的。软装我们是可以做的,但是我们尽量不做,但希望是由自己来严格控制,因为就我个人接受的教育来看,软装是需要和硬装一致的。但国内的情况不是这样,往往是分包给软装公司。这样,从设计的角度来说是在走回头路——室内设计的专业还没有成熟,就变成了室内装饰,从装饰、布置开始。所以,如果我很看重一个案子,我会要求甲方给我们做软装,自己绝对控制局面。
张兆波:能否谈谈施工过程的后期服务是怎么进行的?比如说材料选择。
赵牧桓:我们提供的是阶段式服务,整个过程里面可能是分几次、在重要的节点时去现场沟通。
张兆波:到后期材料选择的阶段,你能保证想法贯彻得下去,实际选用的材料都是你想要的吗?
赵牧桓:可以的。我们是一个操作性很强的公司,各位看我们的办公室——当然这是行业内的造价了——全部做好,包括所有的家具、电器等,成本是2000块一平米。我们做的项目,大概预算都会包得住,最后包不住的也都是微调。
刘培植:您的材料储备是怎样完成的?
赵牧桓:我们在效果图的时候就已经做了,一边做一边去打。
齐伟民:按照您事务所这个规模,一年内不论大小,大约能做多少案子?产值多少?赵牧桓:我们做纯设计,一年大概做40个方案吧,1800万的产值,我们做不了太多。赵思伟:那您大部分都是在大陆工作?台湾那边有项目吗?
赵牧桓:台湾的项目很少。我们身为小公司,也做不了太多项目。现在台湾设计师在本地接不到太多的活儿,一方面是建设市场的问题,另一方面,好多(建筑)项目都在更年长的设计师手里,年轻建筑师比较没有机会,因此很多都只能转到室内设计领域。
赵牧桓 Hank M. Chao
赵牧桓室内设计研究室 MOHEN CHAO DESIGN ASSOC.设计总监
出生于台湾,美国IES灯光设计协会会员,中国建筑学会室内设计会员,台湾室内设计协会会员。被评选为世界100大最杰出的别墅设计师、亚洲最有潜力的设计师。其设计作品被广泛收录在包括“SPA-DE” vol.4,City Interiors,100 Best House...等世界主流专业设计媒体,受到包括德国、西班牙、美国、日本、澳洲、台湾和中国大陆等诸多设计媒体的广泛肯定及刊载。1997年成立赵牧桓室内研究室(MOHEN CHAO DESIGN ASSOC.),现已逐渐演变成为台北、上海以及东京等地的一个跨国际的设计领域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