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特律的兴衰

　　底特律，这座城市曾经是美国梦的最耀眼的象征。一个世纪以来，它见证了美国汽车工业的繁荣和衰败。萧条和破败之下，它犹如一位已步入迟暮之年的老人，娓娓道来一段工业文明沉寂的历史。

　　站在市中区被遗弃的民房前远眺宏伟的复兴中心大厦，强烈的对比足以让人产生穿梭时空般的错觉。而那些飘荡在空中，嘶嘶作响的破旧海报，也仿佛是在提醒着人们：这里曾是一座伟大的城市，有着太多的理想与悲情值得去追忆……

　　底特律，坐落在美国密歇根州，下半岛东南部。濒临圣克莱尔湖，伊利湖，和加拿大温莎隔底特律河相望，处于五大湖水域交通范围内，底特律港也是极其便利的港口。

　　底特律韦恩国际机场是全美最大航空公司达美航空的基地机场之一，有直达世界很多城市以及美国各大中城市的航班，底特律甚至还有能直飞上海，北京不中转的航班。底特律的地理位置，以及对外界交通都相当便捷，并且还处于美加边境，壮观的建筑让曾经的底特律成为芝加哥之后全美第四大城市。

　　另外，底特律之于热爱汽车的人们而言，就好像耶路撒冷之于十字军骑士，是一片充满神秘和传奇的圣土。在这座城市，诞生了世界第一条汽车生产流水线，铺设出世界第一条高速公路。鼎盛时期的它，足足占据了全世界汽车产量的90%。但有谁曾料到，这座象征着美式浪漫的汽车之城，如今却像一座被遗弃的矿脉，散发着荒芜没落的气息。往日的喧嚣在此刻都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债务、众多的失业人口和居高不下的犯罪率。

　　随着底特律在2013年8月宣布破产，美国曾经辉煌的工业城市，已经成为最无前景的城市，城市负债高达180亿美元，成为美国最大的破产城市。散文家Edmund Wilson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曾拜访过底特律，他说当时的底特律是汽车产业全球资本和重要消费品的基地，那时候是底特律的黄金时期。如今的底特律，工业化先锋时代强大的城市建筑和和工厂，都变成了废墟，教堂变成空城，工薪阶层的人们一个个都搬走，底特律彻底变成了一座空城。世界各地，虽然有因为后工业时代而缩小的城市，但是被摧毁的城市，底特律还是第一个。到处可见腐烂的红砖工厂，被废弃的铁路。在圣路易斯和辛辛那提寂静的仓库、在南芝加哥远处腐烂的机器，以及被毁坏的钢厂。

　　说起底特律的历史要从1701年开始，法国人路易·亨内平乘船沿底特律河航行时发现，河的北岸有一块理想的定居之地。之后，法国军官安托万·德拉莫特·卡迪亚克路易十四的海军大臣蓬查特兰伯爵为名，在此建立了底特律河畔蓬查特兰堡，作为皮毛交易中心，同时也为往来于五大湖的法国军舰提供保护。1760年，在法英战争期间，英国军队控制了该地区并将地名简化为底特律。当地土著部落大多与法国殖民者关系良好，英军的到来使当地人的生存受到威胁。1763年，由渥太华首领庞蒂亚克酋长率领的几个部落，发动了被称之为庞蒂亚克起义的战斗，1805年，一场大火几乎烧毁了底特律所有的房屋与建筑，仅留下一座仓库和一个砖制烟囱。这两处法国统治时期遗留的建筑如今在底特律的市旗上仍然可以看到。1815年，凭借其地理位置逐渐发展成为水陆交通枢纽。底特律建造了大量华丽的建筑，被称为“美国的巴黎”。随着造船、航运、制造工业的兴起，底特律稳步成长。1896年6月4日，亨利-福特在底特律的厂房里制造出了他的第一辆汽车。1904年，T型车下线，开启了美国的全民汽车时代。除了福特，威廉-杜兰特、道奇兄弟和克莱斯勒等人均在底特律开创了自己的产业，福特、通用、克莱斯勒等公司合力将底特律打造成美国乃至世界汽车工业之都。除了福特，威廉-杜兰特、道奇兄弟和克莱斯勒等人均在底特律开创了自己的产业，福特、通用、克莱斯勒等公司合力将底特律打造成美国乃至世界汽车工业之都。凭借工业的发展，底特律人口在20世纪上半叶急剧增长。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和历史背景，加上巨大的工业产能，赋予底特律强大的生命力，即使在1929至1932年全球经济大萧条的局势下，这个城市尚以不足四分之一的产量顽强地维持着。

　　第二次世界大战为底特律再次迎来了发展机遇。1940年9月27日，德国、日本、意大利在柏林签署《三国公约》，极大震动了美国总统罗斯福。当年12月29日，罗斯福发表演讲，称将不再奉行“中立”政策，号召美国建立“民主的兵工厂”。为响应号召，通用、福特、克莱斯勒等公司二战期间均改造生产线，为盟军制造军用汽车、飞机引擎等设备。二战结束后，底特律汽车生产商又为工业复兴和经济复苏作出极大贡献。蓬勃的汽车业吸引了美国南部黑人前来淘金，但这也种下了种族冲突的祸根，底特律市内种族平衡大幅逆转，黑人逐渐成为主流。20世纪50年代，底特律的人口达到顶峰，拥有185万规模的人口，成为美国第四大都市。汽车工人也迅速成为一个庞大的“中等阶层”。通用旗下的所有汽车累计销售达7500万辆，22万工人在35个巨大的汽车工厂中工作，底特律从一个3300平方公里的小城市，扩展成为一个上万平方公里的大都会区。得益于军事工业带来的技术进步，二战过后底特律的汽车工业从技术水平到设计水准均大幅度提高。20世纪60年代初，底特律进入全盛期，成为全球最大的制造业中心，高峰期底特律的制造业岗位达到了22万个。底特律的活跃也惠及了与其隔河相望的加拿大城市温莎，克莱斯勒公司加拿大的总部即建立在此。

　　然而好景不长，20世纪60年代中期开始，由于民权活动频繁、汽车工业进入瓶颈期，底特律经历了痛苦的衰退。1967年的动乱使得底特律彻底走向衰败。1967年7月23日，底特律警方突击搜查了位于第十二街的一家黑人酒吧，逮捕了数十名黑人，消息很快被传出，酒吧周围迅速聚集了大量黑人并与警察发生冲突。双方对抗局势愈演愈烈，到了第二天夜间，事件已经发展成数千黑人对峙上万军警的局面。随后事态失去了控制，愤怒的黑人们冲破警方包围把骚乱扩散到整个底特律城区，数处警局被烧，白人的住所与商铺也大量被毁，学校停课、银行歇业、各大厂商生产线也全部停顿。最后联邦政府不得不出动军队平息了事态，在这场历时5天的骚乱中有超过40人死亡，2000余人受伤，3800余人被捕，被毁建筑更是不计其数，成为美国历上著名的“第十二街骚乱”。整个事件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胜利者。虽然在这之后，黑人们因为斗争取得的胜利大量涌入了底特律，并且选出了这个城市的第一位黑人市长——科尔曼·扬。但是面对日益下滑社会治安状况，以及科尔曼政府推行“劫富济贫”般的高额税赋，失去了安全感的白人们便开始成批的向城外迁移，商业和金融机构也大量撤出，造成资本大量外流，这便是美国黑人民权运动中常见的“白人逃离”现象。

　　白人大量流失，人口比例从70年的55%降到80年的34%。这个趋势一旦开始就不可逆转。到了2010年，白人的比例只有区区10%，人口总数降到70万，底特律从一个国内前五名的大城市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中等大小黑人城市。白人逃离底特律的后果是极为严重的，白人是高收入的一群，没有了白人，税收就不足；没有了白人的资本，底特律就难以发展新的产业；黑人比例太高伴随着底特律的犯罪率极高，使底特律对旅客的吸引力大为下降，市政府所期盼的旅游业和会展业也无从发展。而高税收低福利的政策，也使得大量高收入人群逃离底特律，这个城市陷入暴乱——居民外迁——税基萎缩/服务业受创——生活便利性降低——居民加速外迁的怪圈。到了上世纪80年代，底特律已呈现出“空心化”的势态，本有希望转型成为金融与旅游重镇的底特律，此刻已经无力回天。

　　同时，石油危机也重创美国汽车工业，日本、欧洲等汽车制造商也对美国传统三大汽车公司造成了威胁。失业人口增多、毒品流入，使得底特律变成了一座暴力之城。90年代，底特律出现复苏迹象，汽车行业也重新抬头。但2008年的经济危机再次重创底特律，通用、福特等企业降入谷底，全市失业率达到18%，远高于全国的6.5%。

　　当今的底特律，仅剩下70万人口，外加半数以上的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如今的底特律，被大家称为Thesincity(犯罪之城)。不夸张地说，周围的人都是闻风丧胆——不管是居住在周边的白人、黑人、亚洲人，听说“Detroit”这个词的时候，都是倒吸一口凉气。你如果和他们说你要去底特律，得到的一定都是“Good luck”“besafe”这样的话。贫穷，滥交，毒品，在现在的底特律处处可见。底特律最负盛名的FOX大剧院建于1928年，也是底特律非常有历史意义的代表性建筑。只是如今，平时大门紧锁，门前空空如也，没有车水马龙，整个大楼已经完全沉旧。剧院还在垂死挣扎，只是已经到了关门的边缘。如果这个剧院关门了，那么底特律真的基本宣告城市灭亡，这个剧院是底特律文艺生活的代表。

　　底特律城市的一些基础服务也早已中断，很多地方甚至没了警察服务。城市里犯罪猖獗，你甚至可能刚下公共汽车就被抢，每晚都有枪击案，甚至有人会为了一双球鞋就去杀人。尤其是东底特律，有的房子怕被焚烧，或者被偷盗或者流浪汉打砸居住直接上了防护网。由于车辆不多，小孩就在大街上打篮球。而这个地方最让人恐怖的就是，没有警察。警察是不会往这个地区开的。因为警察会死在这里，所以大街上打篮球更没人管。这里的麦当劳，全部被防弹玻璃包围。所有的商店快餐店加油站里面都像个笼子，即使这样，里面钱箱还有个单独的防弹盒子。食物出口和顾客伸手拿到食物的口只有一个能同时开，所以顾客连摸到服务员的手的机会都没有。拿完食物赶紧回车里吃，当然也可以在店里吃，不过，那是极其危险的一件事，如果出事也不会有人救。

　　今天的底特律只有小酒馆和夜间俱乐部还在营业，舞厅里还闪烁着迷人的身影，酒吧显示菜价5美元。摩天大楼、漂亮干净的河边大道是这个曾经繁华一时的汽车之城的象征，然而，如今这些也只局限于通用总部所在的市中心区，只要转过一个街角，破败的景象就会扑面而来。豪华与衰败，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走在底特律街头，被人遗弃的房屋、酒吧、工厂等废墟般的景象无数次重复出现。据统计，当地有约7.8万废弃建筑。由于经济萧条和中心城区的“空心化”互相作用，工厂倒闭，社区缩水，消费人群消失，餐馆、商店、酒吧等商业场所一个接一个歇业，人们开始逃离这个城市。人口外逃造就了底特律中心城区“素负盛名”的衰败景象：为了拿到保险金后逃离这座没落城市，许多业主在购买房屋保险后故意纵火烧毁自家房屋；废弃房屋成为无家可归者的容身之地，而他们在点火取暖时往往会不小心点着房子；更有甚者，城市局部衰败所造成的社会问题还会如同癌症一样扩散到其他城区，导致衰败传染开来，因为黑社会、贩毒团伙在衰败城区中成长起来……因此，现在的底特律，市区到处是被遗弃的房屋，当地人把底特律称为“鬼城”。这座城市处处散发着荒凉的味道：到处是空旷的街道、空荡的摩天大楼、残破的乡村别墅、破损的建筑、倒闭的商店。伴随着美国汽车业的下滑，这座城市似乎正在被人遗弃。今年2月，美国《福布斯》杂志将其列入全美“最悲惨城市”之一。

　　2005年，底特律以886，675的居民数位列全美第十一人口大市，但这个数目已不及1950年代人口顶峰时期的一半。底特律成为美国过去50年中城市人口削减最多的城市之一。底特律的城市治安声名狼藉，而种族问题还依然困扰着。同时，由于财政预算不足，城市的公共服务也不断变糟。面对种种困境，加上美国当前的国内经济形势，底特律根本无法走出深渊。就连一向支持UAW的黑人总统奥巴马也不得不面对现实，声称联邦政府不会再对底特律提供支持，至于底特律是否能够复兴，只能让时间去决定了。

　　文 Article>本刊编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