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最后一次去东门的本色酒吧,乐队奏唱得哀怨动人,我随节奏轻轻摇摆,主唱像是知道我要走,忽然跳下来邀我跳恰恰,带我旋转一圈又一圈。
来深圳四年,大概来过这里八次。没有什么熟人,所以回去得早,十一点都没到。看着封装好的十几个纸箱,明天就会经过快递的手,送回家乡,会比我先到目的地吧。忽然又有些不舍,毕竟也是当初鼓足勇气到来的城市,于是跑到阳台上看对岸的灯火,那是香港。
还没到深圳之前,不知道深圳的周末可以去海边,也不知道从深圳的某些高楼可以直接看到香港,更不知道周末可以去香港血拼然后当天返回。多年前我一个人躲在父母房间里看《阿飞正传》,那时候要中考,大人不许我看录像机,我却一直记得那部片子。张国荣也在里面跳恰恰,是在一个阳台上。他一直都在找妈妈,后来死在了一列火车上。我对这部电影又迷恋又害怕,像是对深圳的感情。
刚来的时候觉得孤独,喜欢抱着手机玩QQ,天南地北地聊天。表姐很纵容我,她说她二十岁的时候也最喜欢聊天,心事很多,后来工作逐渐忙了就会忘记那些心事。我喜欢她,她不势利,一听我要来深圳只说好,不怕麻烦地来接我,她有时候和我聊天,说话很优美,说心事就像果实,成熟了就会一个一个从心里掉下去。
我在老家的卫校学护理,但喜欢做瑜伽,也考了所谓的瑜伽论证,一直都在健身中心做瑜伽教练。有时候我读很多印度瑜伽上师们修行的书,爸爸担心我太爱幻想,并且一直幻想下去,所以愿意让我到深圳投奔表姐。他说出去锻炼锻炼是好事。
到深圳四年,我也做过护士,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做瑜伽教练。一起工作的同事都很年轻,尤其是教肚皮舞的晓晨,长得很漂亮,据说来深圳之前是学声乐的,歌唱得很好。有一次一个男人请我们一起吃饭,大家说是晓晨的男朋友,不过看起来很老。一起吃饭的还有几个看起来事业有成的男人。大家说说笑笑,忽然说到唱歌,男人就凭着酒劲大声说晓晨以前是学唱歌的,要让她唱一曲。那几个男人就鼓掌起哄,笑得暧昧。晓晨尴尬地看着她的男朋友,细声说不是说过不让我唱歌的吗。我记得有一次在更衣室,她和我说,到深圳以后把梦丢了,再也不会唱歌了,即使到了KTV也只是喝酒。
把梦丢了,是找到这个男朋友以前还是以后呢?那晚我忽然很丧气,为晓晨。大家都知道那个男人不尊重晓晨,但她自己不在意,别人又能说什么。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觉得自己只会是深圳的一个过客。我心底里不安定,做不来晓晨那样,也不会像表姐是个女强人。
虽然在深圳的四年,我最孤独,但也交了最多的朋友。有的见过,有的还成了健身房的客人,有的只是打过几次电话,但一直都联系着,还有更多的就慢慢遗忘掉了,像一些成熟的心事。
后来我就找到了在北京的工作,倒计时着准备离开深圳。临走的时候我盘点,在这里,换过三家诊所,两家健身房,谈过一次若有似无的恋爱,去了所有能去的地方,包括珠海、香港,还有海南和越南的旅游。我好像什么都拥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过,原来到一座城,像一次投生,是一次由生至灭的过程。
走时表姐送我去机场,叮嘱我照顾好自己,不开心有困难随时找她述说。我扑在她肩膀上哭,离开深圳毕竟是很不舍,但我,我还没到落脚的时候吧,像当年的小虎队唱的《红蜻蜓》:看那红色蜻蜓飞在蓝色天空游戏在风中不断追逐他的梦天空是永恒的家大地就是他的王国飞翔是生活在飞机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一直在写信,信纸铺满了整个房间,房间外面是一大片海,宁静而辽远。梦里的我清清楚楚,这封长信是写给还在漂泊的人,他们有的是我的朋友,有的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男男女女,遍布了世界的每个角落。
是谁说,人生若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分别。我庆幸自己还有再见可以说,还能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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