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高跟鞋

　　女友兰琴，脸蛋漂亮身材玲珑，唯一缺憾就是个子矮——只有一米五五，于是死也要穿高跟鞋成了她人生的一条铁律。女人都知道，穿高跟鞋有很多技巧，粗跟、水台高、头比较方或者圆的高跟鞋，穿起来相对舒服。但兰琴的每双高跟鞋都是毫不含糊的细跟、3寸高、尖头、无水台。我曾问过她整天踩着这种鞋的感受，她眉毛一扬，目光坚毅：“忍着呗！忍几个小时就麻木了。忍几天就习惯了，忍一辈子，甚至还能穿出快感。”

　　穿高跟鞋于她，不仅是从平凡到美丽的蜕变，而且是从柔弱到强悍的切换键。她以前是小学音乐教师，来深圳后做地产经纪人。从穿着轻便柔软的平底布鞋每天走在校园的石板小径，到穿着3寸高跟鞋走在工地的砖石烂路、售楼处的大理石地板、住宅的十几层楼梯。她的人生观也从随遇而安变得积极进取。人生的道路是要经过主动选择的，一种选择打开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一种角度带来一个崭新的人生。

　　我不知高跟鞋对她有多么特别的意义，只觉得这东西不能长期穿，对脚肯定有危害。她给我看她的脚，已经严重变形。我劝她改穿平跟或者低跟鞋，她恳切地对我说：“你知道矮子的体验吗？人一矮，自信全无，整个世界都灰暗了。”我说：“这话你要是二十几岁的时候说，我真信。可你现在30多了，还要依靠外界的附属产品来肯定自己，不觉得太没出息吗？你的能力、价值，仅仅附着于3寸鞋跟上吗？”

　　她沉思片刻，点了点头。第二天，她穿着平跟皮鞋去上班了。平跟鞋穿了一个星期，她就受不了了，说上班时莫名地烦躁、郁闷，跟客人说话丢三落四，写个PPT都漏洞百出，简直乱七八糟。周末，她拉我去逛街，逛一天的成果是：她发现了高跟鞋的替代物：松糕鞋。松糕鞋看似穿起来比高跟鞋要省力，但其实更害人。兰琴穿松糕鞋还没一个月，赶上一个楼盘开盘，忙碌中不慎崴脚，脚腕严重扭伤，要打石膏住院。

　　我去医院看她，她正吊着一只裹了石膏的脚跟查房医生谈笑风生。我凝神多看了那医生几眼，30来岁，个不高，白白的，戴一副黑框眼镜，笑起来嘴角出现两个小括号。

　　出院后，兰琴再也没穿过高跟鞋，平跟的短靴配深蓝色弹力牛仔裤，小西装刚好露出细腰，脖子上系一条爱马仕短丝巾，显得雅致干练。“咦，兰琴，你不穿高跟鞋怎么也能把自己打扮得这么美呢？”我明知故问。

　　她嫣然一笑：“他个子不高。”

　　（兴晨摘自《深圳特区报》2015年12月21日）

　　陈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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