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天边的尕斯库勒湖》出版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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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关键字:尕斯库勒湖
  • 发布时间:2016-10-23 09:50

  一

  尕斯库勒湖简称尕斯湖,蒙古语意为“白玉圈子”、“镶着银边的湖”——因为湖的四周不断有析出的结晶盐,如同白玉,又有“苦咸”之意。清代蒙古族称噶斯淖尔或噶顺淖尔,哈萨克族称格孜库勒湖,又有蒙维合音“自然湖”的意思。

  这个湖位于青海柴达木盆地西部花土沟镇西南五六公里处,东西两端分别是切克里克和阿拉尔草地,南面是终年积雪巍峨雄峻的昆仑西支祁曼塔格山(一说阿喀祁曼塔格山),北面是黄沙弥漫逶迤腾浪的阿尔金余脉阿哈提山(一说扎哈北山)。这是一个封闭型内流盆地,主要由阿拉尔河(又称铁木里克河)、大河坝河(又称卡尔马玲河)以及季节河的潜流补给。湖面海拔二千八百三十五米,约一百四十平方公里,湖表卤水面积一百零三平方公里,湖水最深处八米,最浅处不到一米,是固液相并存的特大型石盐湖矿床。湖岸环布着灌木、荆棘、芦苇、芨芨草、沼泽、湿地、草原,夏季栖息着斑头雁、灰雁、天鹅、黑颈鹤、野鸭、环颈鸻、戴胜、反嘴鹬、白尾鹞、鸬鹚、灰椋鸟、粉红椋鸟、蓑羽鹤等一百六十余种鸟类,尕斯库勒湿地是青海省鸟类重点保护区。

  柴达木盆地曾被称为“生命的禁区”,是人类的文化活动让这片山水广为世人所知。尕斯库勒湖最早的名世之作,当然是著名诗人李季1954年写的《柴达木小唱》:

  辽阔的戈壁望不到边

  云彩里悬挂着昆仑山

  镶着银边的尕斯湖呵

  湖水中映照着宝蓝的天

  这样美妙的地方哪里有呵

  我们的柴达木就像画一般

  这首诗分为三个部分,这只是第一节,但它写尽了尕斯库勒湖的神奇瑰丽,花土沟地区在这之前无诗,自兹之后再未见到如此霸气雄强之作,堪称孤诗独芳,此空其群。

  二

  著名作家李若冰与诗人李季一样,是最早走进柴达木盆地的三个文化人中当中最著名者(另一位是现居西安的新华社记者姚宗仪),在其上世纪五十年代出版的散文名著《柴达木手记》、《在柴达木盆地》中,也有关于尕斯库勒湖的多处描述,文字非常生动,赞叹之声不绝。1982年第二期《人民文学》发表李若冰散文《致尕斯库勒湖》,开篇写道:“呵,尕斯库勒湖,你多么使人神往!多少年月,多少春秋,我日日想呵夜夜盼,何时再回到你的身边?尕斯湖,有时仿佛凌空开放的雪莲花,有时犹如拍浪而起的鲲鹏。而更多的时候,却好像引颈远飞的天鹅,悠然在太空穿云过雾,发出声声呼唤。噢,我正是听到了呼唤声,才匆匆地赶回来。我一路走来一路想,想起第一次看见你那难以忘怀的情景。”

  在此前后行世的名篇,有《光明日报》著名记者卢云1956年秋天发表的《阿拉尔之行》,《柴达木报》编辑陈清创作《尕斯库勒湖畔的鲜花》入选上海文艺出版社1959年出版的《青海风云》,“戈壁诗人”徐志宏在《青海湖》1979年第十二期发表《湖的感叹》,新华社青海分社记者马集琦1982年5月播发特写通稿《尕斯库勒油田的开发》,青海省作协主席朱奇在《百泉》(今《散文百家》前身)杂志1984年第六期发表《尕斯库勒湖礼赞》,在下甘某1990年12月创作并陆续见诸各种报刊和选本的《湖浪摇荡的大荒》,石油作家凌须斌2001年8月10日在《工人日报》发表《最后的石油羊倌》,内蒙古作家郭雪波2004年10月作《夜宿尕斯库勒湖》,海西州文联主席斯琴夫2009年10月作《尕斯及其一首歌的传说》。最早的记忆来自于1947年秋冬勘察油砂山的地质学家朱新德先生的回忆录《尕斯盆地民国考察记》,最新的篇目则是吾女甘恬2015年金秋发表于青海、湖南两地报纸的《大雁翱翔尕斯湖》。

  其中一个插曲颇值一说。2004年8月底,以《白鹿原》获得第四届茅盾文学奖的著名作家陈忠实,率领中国作协西气东输采风考察团,驱车来到尕斯库勒湖畔,欣然为采油一厂文学社题写刊名《尕斯湖》。这本民刊我虽然迄今没有看到,但可以想见油田文学青年对现实人生的感悟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也让我回想起当年花土沟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春风》、《沙舟》、《钻工情》、《西北风》、《戈壁草》等油印刊物是我心头隽永的回味。

  三

  尕斯库勒湖虽然深居西北大漠腹地,远离东南尘嚣世界,但它既是文化之湖,也是大雁之湖,据说每年夏季有成百上千只大雁在此栖息生存。大雁学名斑头雁,因为头顶有两道黑色带斑的饰纹又名黑纹头雁,体态非常优美。它是人们最为喜爱的一种候鸟,在交通不便的古代留传了许多美丽的传说。汉朝使者曾用“鸿雁传书”的托词,迫使匈奴单于释放了被无理流放到北海(今苏联贝加尔湖)牧羊长达十九年的苏武。也有故事说唐朝薛平贵远征西凉,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忽闻空中鸿雁连声鸣叫,于是从罗裙上撕下一块布,咬破指尖写下一封血书,请求鸿雁带往远方,倾诉对夫君的思念之情。

  “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唐代诗歌天才王勃《滕王阁序》有此佳句。我的家乡衡阳位于湖南省中南部,地处蜿蜒千里的湘江中游,五岳独秀的南岳衡山之南,相传“北雁南飞,至此歇翅停回”,故又雅称“雁城”。城南的回雁峰是南岳衡山七十二峰之首,也是湖湘文化的一个地理坐标,自古至今有着极高的知名度。

  阳春三月,青藏高原的湖泊尚未解冻,从湖南衡阳飞来的大雁,排成“一”字或“大”字形的整齐队伍,万里迢迢来到尕斯库勒湖。到了10月下旬,它们又排着井然有序的雁阵,飞回南国遥远的故乡过冬。春来秋去,年年如是,引人无限遐思和感喟。唐代大诗人李白《菩萨蛮》诗云:“举头忽见衡阳雁,千声万字情何限。”柴达木第一代女作家李玉真即用此诗首句为题,在《地火》文学杂志2014年第三期,以七千余言记述我当年在西部之西引领文学大潮的往事。

  四

  2014年8月底,在离开青海高原二十二年之后,应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建州六十周年庆典之邀,我重返梦境之旅,目睹了一个千万吨级油气田的蓬勃崛起,以及一个亿吨级大油气田的整装待发。

  那天下午,夕阳金红的余晖中,伫立在油砂山烈士纪念碑旁边,举目远眺尕斯库勒湖和祁曼塔格山,再度想到曾经想过的那个问题:青海油田能不能在此竖立一尊“柴达木勘探一号尖兵”木买努斯·伊沙阿吉老人的铜像?或者立一组阿吉老人与放歌油砂山、赞美尕斯湖的李季、李若冰先生的群像?因为这是柴达木石油文化真正的根脉所在,后来者理应“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另一个问题我一直纳闷不解。海西州号称出了那么多的诗人,出了那么多的著作,我竟然孤陋寡闻到没有看见一首赞美海西之西尕斯库勒湖的诗歌。1977年9月,州委宣传部、州文教局组织编选,交青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一本《啊,闪光的柴达木》,荟萃了几十个后来有名或无名的诗人之作。1984年5月,海西州文联编辑,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一套八本“瀚海丛书”,声称“人们将从这里看见正在开发和建设中的柴达木”。1989年,陕西人民出版社也为海西州作家出版了一套无名丛书。尕斯库勒湖是盆地西端第一大湖,尕斯库勒油田是海西州域内第一大工业企业,也是青海省经济发展的引擎,海西诗人们为什么不抒发情感呢?那一刻,我产生了要为尕斯库勒湖做点什么的强烈愿望——编一个同题散文选本吧!这就是如今呈现在各位面前的《天边的尕斯库勒湖》。

  五

  同题散文早已有之,最知名者莫过于现代文学大家朱自清、俞平伯的《桨声灯影中的秦淮河》。1923年8月的一个晚上,朱、俞二公相约同游南京秦淮河,俞是初泛,朱是重来,二人雇了一只“七板子”,在夕阳已去、皎月方来的时候下船,桨声汩汩中,开始领略那晃荡着蔷薇色历史的秦淮河的滋味。既游秦淮,身为文人焉能无作?二人遂相约各作一文以志其事,于是便有了新文学中的两篇珠玉美文。尔后同时发表于《东方杂志》,以风格不同、光彩各异而传世,从此有了“俞朱并称”之说,中国文学史也因而增添了一段佳话。

  同题散文选本尤其是以地理为背景的选本,且在每篇文章中冠以同一地名的选本,恕我见闻谫陋,迄今未见有之。我之所以做此尝试,一方面缘于本书篇章原有题目多载“尕斯”或“尕斯库勒湖”字样,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团结所有的力量,为西部之西的神山圣湖催绽一朵文学奇葩。不同年代的作家,穿越不同的时空,弱水三千,他们曾取同一瓢饮。正所谓:风花雪月人人有,表达之处却不同。南京张昌华、汪荣修编选《中外名家同题散文妙笔》时说:“如同一片月色,有人惋叹,有人乐赏。同一个题目下的不同文字,由于这种强烈的情感对比和文化差异,却能让阅读者在瞬间产生兴趣,多了阅读的欲望,也成就了用这样方式编排经典散文的意义。”

  本书作者集合自五十年代以来的著名作家和新闻媒体知名记者,三十九人,四十三篇作品,四世同堂,连接半个世纪悠悠岁月。由此可见,他们没有也不可能相约为文,而是各自的一次浪漫文学之旅。虽然同题而作尕斯库勒湖的佳构,而且都写得感人、缜密、真实、细腻,情景相生,文情并茂,但是风格毕竟各有千秋,更加能够让人领悟到散文之美。按照作者出生年代为序,其中十六个中国作协会员(陈忠实是中国作协副主席,李若冰、朱奇曾是中国作协理事,另十三人是钱佩衡、单士杭、孙柏昌、郭雪波、李玉真、肖复华、和谷、刘元举、王红江、张建伟、唐涓、甘建华、斯琴夫),三个蒙古族作家(郭雪波、乌席勒、斯琴夫),著名新闻工作者九人(《光明日报》卢云、新华社李敏杰、马集琦、张荣大、《中国青年报》张建伟、青海卫视郭国庆、《衡阳日报》甘建华、《中国石油报》凌须斌、《西海都市报》李皓),三个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梁泽祥、乌席勒、凌须斌),十二个省作协会员,四个女作家(李玉真、冯君莉、唐涓、甘恬)。中国作协会员和省作协会员中,又各有若干个身份交叉的中国散文学会、中国诗歌学会、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以及六七个中国石油作协理事。就此而言,这个阵容也是比较豪华壮观的了。

  六

  用“同题”这样一种特殊的编排方式,编辑一个文化地理散文选本,耳边一直鸣响着吾湘前辈韩少功的一句话:“文学肯定比我们活得更长久。”

  以前出版拙著《西部之西》、《冷湖那个地方》、《柴达木文事》、《盆地风雅》等西部文学作品集,都是拿版税或稿酬,只能按照出版社的意图行事,无法体现本人的文学思想和美学倾向。这一回,我独自出赀来做《天边的尕斯库勒湖》,不仅找到了当年描绘柴达木及尕斯盆地那些摄影、美术作品,而且约请一批当今中国美术家协会、中国书法家协会、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共同倾力打造一本站在中国高度的新视觉图书,意在将尕斯库勒湖打造成一个著名的文化之湖。黄胄、马西光、朱乃正、洪武平、吴连增、许淇、苗罡、李铁青、寇宗鄂、井汉升、聂鑫森、水运宪、李清白、赖尚平、白描、曾祥彪、梁瑞郴、何满宗、张瑞田等四五十人,包括胡耀邦同志的题词,他们的书画、摄影作品都已在书中呈现,感谢各位德艺双馨的文学艺术家!

  文化地理需要文学描写,文学艺术让山和水魅力无穷。在著名作家王蒙看来,中华山水不仅仅是自然风景,更是文化的依托。文学、绘画、书法及摄影作品,使得人们发现了以往从山水中发现不了的东西,同时人又依托自然来提高自我。到同样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如果当地已有前辈学者、作家、诗人及书画摄影家等的足迹、记载和作品,整个层次就不一样了。我对这位衡阳老姑爷的话深以为然。

  编辑这样一个同题散文选本的想法,得到了散文大家王巨才先生的高度肯定和热情支持,应我之邀欣然为之题签。谢谢您,王公!

  最后要感谢的是我的家人,我的师友,以及亲爱的读者!

  甘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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