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人成眷属不过刚刚开始

　　租客夫妇，还有我的朋友肖恩和莎莉，他们结婚的时候，想必都是深爱的，危机时刻可以为对方舍弃生命。只是迎面而来的普通日子，击穿了他们坚若磐石的爱情。

　　肖恩和莎莉离婚了，离得很难看，直接夫妻转仇人。

　　作为二人共同的朋友，我亲见他俩克服了异地恋爱、家长反对、生活拮据等重重困难，一点点建立起了家庭，又一点点崩塌，心里五味杂陈。莎莉拼着命抢到手的房子，却看都不想看一眼，直接在网上挂了出租。她把门钥匙交给我，每每有租客要看房，我都要替她跑腿。

　　曾经温馨喜庆的房子完全变了模样，虽然经过了一番整理，但墙壁，地板以及每一件居家用品上，破损的印记或污渍依稀可辨，斑驳的伤痕透着挥之不去的怨恨。

　　九年前，俩人倾尽所有买下这套不足六十平米的二手房，特别开心，经常请几个朋友到家里做客，他俩经常粘在一起，甜蜜得像两行爱情诗。当时甚至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大伙儿铺开报纸坐在地板上聊天，空荡荡的屋里装满欢笑。慢慢的，他俩的生活越来越宽裕，我们的聚会却越来越少，细想想，距离我上次来他们家，已经过去三年了。那时候俩人就在闹别扭：他们打算生个孩子，肖恩建议让自己爸妈过来帮忙带，但莎莉坚决不同意，她对一直在她爱情道路上设障的公婆极度反感。他们不停地翻旧账，吵架，孩子自然也没生。二人都是火爆脾气，口不择言之际，嫌隙越来越大，渐渐的，相见两生厌，终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莎莉的房子最终租给了一对中年夫妇，说是自家的房子要重新装修，装好再晾几个月，就要小半年。男主高大英武，看上去爽朗大方，彬彬有礼。见他掏出一年的租金，妻子有点不满意，轻声提醒他：“人家都说了，可以半年一付，说不定半年后就可以回家住了！”

　　妻子像个瘦小的少年，幽幽怨怨跟在老公身后，中间几次跟老公交流房子的状况，对方都装没听见，这次也一样。我说房东要求一年起租，扣一个月房租做押金，违约的话就不给了，你们俩再商量一下吧，我这边都好说。我转身去了门外，听见男人压低了嗓音很恶毒地骂老婆：“你能不能闭嘴！”偏偏他老婆不愿意闭嘴，又惹来他好一通呵斥。等我回到屋里，那男人瞬间恢复了爽朗大方彬彬有礼的样子，对女人不停歇的唠叨置若罔闻，执意付了一年的租金。

　　不止一次见过这种人，在外面友好和气，对流浪狗都充满爱心，但对自己的另一半，却冷漠、厌烦，甚至连起码的尊重和善良都没有。

　　租客夫妇，还有我的朋友肖恩和莎莉，他们结婚的时候，想必都是深爱的，危机时刻可以为对方舍弃生命。只是危机时刻鲜见，迎面而来的都是普通日子，平淡漫长，如同持续落下的水滴，击穿了他们坚若磐石的爱情。

　　我跟他们交接完毕，关门离去。屋里面，女人在咒骂，男人在吼叫，好像随时会打起来。

　　走到楼下，碰到一位年近古稀的老先生，正推着轮椅上的老伴在路边散步。老太太的胳膊也不灵便，抖抖嗦嗦想把一条丝巾系在脖子上，却总系不好。老头赶紧把轮椅停下来，细细帮她系上，嘴里还说着：“好了，好看极了，打了个蝴蝶结！”然后继续推着轮椅往前走。看得我眼睛有些湿润。

　　在生活中，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过是刚刚开始，眷属始终是有情人，才算圆满结局。

　　（摘自《北京青年报》2016年7月16日）

　　文/米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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