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们的私摄影中回味过去的时尚

　　妮娜·玛南达（Nina Manandhar）是英国的摄影师和现代艺术家。出生于伦敦西部的她以社会人类学为方法进行艺术创作，并且用专业的档案管理技术整理了从上世纪五十年代至本世纪初几十年间的英国街头的时尚穿着。“我们过去穿什么”（What We Wore）这个网站发布了妮娜整理的这些影像资料，如今网站在英国已经成为网红般的存在。最近，伦敦的摄影家艺廊（The Photographers’ Gallery）正在展出玛南达所收集的有关伦敦西部苏豪区人们的衣着打扮。由于该地曾经是著名的红灯区，目前聚集了许多酒吧夜店和高档酒店，此次名为《苏豪区穿什么》（What Soho Wore）的展览无疑在英国时尚影像志中极具吸引力和话题性。

　　伦敦苏豪区，英伦三岛的时尚中心牛津街（Oxford Street）横贯其间，素来以性感、浮华和时尚的面目示人。苏豪区的街巷上充斥着穿着不同风格服饰的各色人等。在妮娜·玛南达收集的展品中，几乎集齐了上个世纪战后英国街头各种衣着风格，如朋克，如嘻哈，如嬉皮，如雅皮。伦敦著名的摄影家艺廊（The Photographers’ Gallery）正在举办的《苏豪区穿什么》（What Soho Wore）展览集中了妮娜所收集的苏豪区街头时尚影像。

　　在出生于西伦敦的妮娜的眼中，苏豪区几乎是英国流行音乐的代名词。位于苏豪区的大大小小的酒吧，都曾是如今耳熟能详的流行歌手和乐手竞技之地。比如位于沃德街（Wardour Street）的Marquee Club，曾经响起过齐柏林飞船（Led Zeppelin）、平克·佛洛依德（Pink Floyd）、大卫·鲍伊（David Bowie）和皇后乐队（Queen）的歌声。丹麦街（Denmark Street）更是聚集了鳞次栉比的乐器店、录音棚。从爵士到摇滚、从朋克到重金属，苏豪区记录着二十世纪英国乃至西方流行音乐的轨迹，吸引了众多爱好流行音乐的青年前来朝圣。

　　英国的服饰时尚与音乐时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举世瞩目的时尚设计师薇薇安·韦斯特伍德（Vivienne Westwood）作为“朋克教母”走上个人成功之路，与她第二任丈夫麦尔考姆·麦克拉伦（Malcolm McLaren）这位著名摇滚乐队性手枪（Sex Pistol）的经纪人有着莫大的关联。很多当红的英国流行音乐人与各大时尚潮流品牌有着紧密的合作关系。甚至，辣妹组合（Spice Girls）的“时髦辣妹”（Posh Spice）维多利亚·贝克汉姆（Victoria Beckham）就自己创办了David and Victoria Beckham品牌。伦敦苏豪区作为流行音乐的圣地，自然少不了街头巷尾的各类衣着时尚。

　　在The Box Soho取代Raymond Revuebar的2004年之后，苏豪区不再以著名红灯区的面目示人。此前的时间里，苏豪区的一些幽僻之地呈现着与今日不同的另外一种活色生香的景象。即使现在，苏豪区众多的酒吧夜店仍然是年轻人释放荷尔蒙的绝佳场所。潮流和时尚仍然是这些美妙夜晚的统治者。

　　苏豪区的另一面则氤氲着人文气息。汇聚着出版社和书店的查令十字街（Charing Cross Road）是无数书迷心中的精神地标。相对于苏豪区另一端的霓裳锦衣，在这里则能遇见穿着考究、优雅沉静的绅士淑女。这无疑也是另一种时尚。苏豪区就是有这样神奇的魅力，包孕着每一般风情，展现着每一种风尚。

　　不仅是伦敦苏豪区的街头时尚长久地绽放异彩，在整个英国，各处的年轻人都有着追逐时尚的本能。自从上世纪五十年代以来，英国在整个西方开启了一次又一次的时尚风潮。战后十几年中，英国的时尚继续着复古的优雅。到了1965年，“迷你裙之母”英国设计师玛丽·奎恩特（Mary Quant）创立了自己的时尚品牌。七十年代，“西太后”薇薇安·韦斯特伍德开启了自己的时尚设计之路。历任纪梵希（Givenchy）和迪奥（Dior）首席设计师的约翰·加里亚诺（John Galliano）在1984年毕业于英国著名的时尚设计师摇篮中央圣马丁（Central Saint Martins College of Arts and Design），引领西方时尚进入了一个叛逆的时代。到了二十世纪的最后十年，英国的时尚潮流包容多种风格，亚历山大·麦奎恩（Alexander McQueen）、克里斯多弗·贝利（Christopher Bailey）、侯赛因·卡拉扬（Hussein Chalayan）各领风骚，让英伦风走向多元与融合。在妮娜《我们过去穿什么》影像项目中，英国各个时期的衣着时尚尽收彀中。

　　妮娜·玛南达作为一位摄影家，却并不总是只把亲自创作的影像作品作为自己的艺术项目。事实上，她的大部分艺术项目都是从大众的手中征集作品。她设立的以“我们过去穿什么”为名的博客允许人们将自己手边有关英国时装的相片上传至网络，收入这个关于英伦时尚的集合中。因此，这是一个真正由大众共同参与创作的影像计划，无疑会使大家感到好奇和兴奋。在2013年项目被启动之后，英国各个时期的时尚影像如同时间线一般排列起来。跟随这个由大众所构建时间线，英国每一时期的时装潮流清晰地展现在人们面前。

　　《我们过去穿什么》影像项目所面向的时间跨度如此之大，我们可以看到五十年代用禄来福来（Rolleiflex）双镜头反光相机拍摄的黑白照片，也能看到八、九十年代用宝丽来（Polaroid）相机拍摄的派对照片，当然更少不了当今风靡的自拍照。很多照片都附上了几句简短的描述或阐释。更令人惊喜的是，不单是普通的英国人，一些著名的英国艺术界人士，如实验艺术家翠西·艾敏（Tracey Emin）、视频与装置艺术家杰里米·戴勒（Jeremy Deller）和流行音乐人Jazzie B.、DJ Harvey都在妮娜的网站中上传了自己“压箱底”的照片。

　　著名的艺术家德莱恩·勒·巴斯（Delaine Le Bas）就在妮娜的网站上传了三张她和她丈夫，同为艺术家的达米安·勒·巴斯（Damian Le Bas）的照片。三张照片拍摄时间从1984年到1999年，跨越了15年的时间，显然是一个私人的影像志。在每张照片旁，德莱恩都附上了文字说明。

　　1984年的这张照片下，德莱恩写道：“这是我的丈夫达米安·勒·巴斯，他当时正准备申请皇家艺术学院。我们都很年轻，但是我怀孕了。85年的夏天，我们生下了儿子，而他还要回伦敦去学校”。照片中，德莱恩的丈夫穿着一件黄色的短袖衬衫和一条印有蓝色方块的长裤。黄色衬衫上画满蓝色、红色和绿色的线条和色块，和他的绘画一样。

　　在第二张照片中，德莱恩站在树丛前，她这样讲述照片中她的衣着：“这件The Westwood Shrine Club的夹克是我在圣马丁（1986年至1988年）的时候就有了。它是我从美国American Classics买的，一直到现在还留着，这让我想起我们在伦敦的日子”。德莱恩白色的卫衣、深蓝色的夹克和鲜红色的裙子使她在树丛前显得十分醒目。两侧扬起的裙角和她严肃的表情看上去稍显违和。

　　第三张照片拍摄于1999年。这是一张艺术家夫妇两人的合影。德莱恩穿着带有亮片的蓝色背心和缝着红花绿叶的白裙，依偎在达米安的怀抱中，右手环抱着他的脖子，眼眉低垂。达米安眼神坚毅，他具有英伦范的整齐鬓角更加凸显了这一点。德莱恩给这张照片配上了这样的文字：“直到1999年，我一直从事着摄影相关的工作，那段时间里，我们拍了很多照片，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张”。

　　《我们过去穿什么》这个项目中的影像更多的是关于普通的英国人。赛斯·布雷德利（Seth Bradley）在1996年拍下照片的时候只有12岁，“我觉得那时候是我遇到的第二个狂欢节（指诺丁山狂欢节——编者注）。我穿着亚特兰大老鹰队的球衣和Etnies滑板鞋。当我来到伦敦，我可以住在姑姑位于Cambridge Gardens的家里。我爸爸会带着我四处转转。我还记得当时我听着蒂姆·韦斯特伍德（Tim Westwood）在拉德布罗克丛林（Ladbroke Grove）附近演奏时的场面。如果没有万圣路（All Saints Road）路口的CMC Matrix音响，那么这就算不上狂欢节”。

　　妮娜“我们过去穿什么”艺术项目得到来自各个阶层和各个种族的英国人的馈赠与日俱增。在“我们过去穿什么”网站上线两年之后，妮娜·玛南达将人们上传的照片整理成册。记录和阐释了英国半个多世纪以来时尚变迁，妮娜的影像计划以日常化和私人化的视角给人们提供一种非常直观的视觉档案。在人们的碎片化的日常影像中找寻五、六十年来时尚英国的吉光片羽。谁又能否认私摄影是艺术的无尽藏呢？

　　黄巍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