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之夜

　　这夜，我孤身一人走在上饶火车站附近的茶圣路上。

　　没有玫瑰花和巧克力，只有昏暗路灯下散落的几家夜宵摊。南方的夜，尽管是暖冬，却依旧有些寒意。随意找一家清静点的，叫一盘上饶炒粉，便遇见了他。

　　他坐到了我面前，一脸真诚地对我说，哥们儿，喝一杯如何？算我的。

　　我有些木然地看着他。

　　他没有在意我的反应，甚至没有得到我的应允，便招呼摊主加了一盘鸭脖、几串烤肉，当然，他桌上的几碟小菜也挪了过来。

　　兴许在这个夜晚，我内心也渴望有人陪伴，而这个陪伴的人是男或是女，认识或不认识，都不重要。如他一般。

　　当然要聊天。不过我生性木讷，更多是听他说，神聊胡侃。

　　他问我，你有女人么？不待我回答，他便笑了，肯定没有，不然怎么会陪我喝酒。

　　我苦苦一笑，算是肯定他的猜测。

　　我也没有。不过曾经有过，我说给你听吧，也算聊以自慰。他喝口酒，一副极为享受的表情。

　　先说惠姐吧，不对，不干惠姐的事。嗯，李静，高中时跟我同年级但不同班，她跟惠姐一个班。嘿，还真绕不开惠姐。李静跟惠姐经常在一起玩，我死皮赖脸央求惠姐带上我。惠姐是我拐了很多弯的姐，从小就带着我抓鱼捕虾的。那段日子，我跟着李静和惠姐，时常在灵山脚下的花千谷赏花摘草。原本李静对我还是不远不近的，很少跟我说话，直到有一次遇到三个烂仔，我冲了上去，被打得头破血流也不后退。当时我的英雄气概一定让李静怦然心动，因为打那以后，李静便跟我好了。一天晚上，我送李静回家，在路边的废弃厂房，我亲了她，她也亲了我。然后，算了，然后所做的事情，男人都知道。

　　他嘎嘎地笑，很得意的样子。

　　我问，后来呢？

　　后来就被老师发现了，后来李静的哥哥狠狠揍了我一顿，后来李静就转学了。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好笑，李静转学后我竟然两天没有吃饭。还是惠姐端来碗面条，对我说，刀子，别难过，有惠姐呢。我才结束了绝食。

　　高中毕业后，惠姐去了一家针织厂打工，厂子里漂亮女工多了去了，得闲我便往惠姐那跑，便认识了刘梅，一个外地女孩，也很漂亮哦。我经常约刘梅到厂子外边吃烧烤，当然，得叫上惠姐。吃过后便赖在刘梅跟惠姐合租的屋里不走。惠姐总是那么善解人意，每次都借口外出让我们过二人世界。我们每次都疯到夜深。离开时，我看见惠姐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身影拉得老长。

　　我又问，你跟刘梅，后来成了吗？

　　成个屁。他焦燥起来，工厂老板那个傻不拉几的儿子看上了刘梅，霸王硬上弓，将刘梅给糟蹋了。我冲到厂里将这个混蛋打得满地找牙，然后便在牢里呆了三年。而刘梅在我进去后不到一个月，便嫁给了那混蛋。嘿，没想到，就我这样的货色，竟然睡过老板的儿媳妇，想想都兴奋。

　　等了一会儿，我再问，还有吗？

　　他端起酒杯，跟我碰了一下，也不管我喝还是不喝，径直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翻转过来，让残存的白酒一滴一滴落到桌子上。

　　还有，便是惠姐了。

　　我没感到太多的意外。从他讲述的爱情故事中，我能感觉到这个惠姐，应该会是故事的重要角色。

　　他说，出来以后，我将自己关了三天，然后便去找惠姐。惠姐陪我喝酒。酒喝得很郁闷，没喝多少我就醉了，依稀记得惠姐说，刀子，别折腾了，你娶我吧。半夜醒来时，我已躺在惠姐的床上，惠姐睡在我身边，光着身子。我清醒过来，逃也似地跑了，爬上了前往广东的火车。

　　你肯定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其实我也不明白。也许，在我心里，惠姐只是我姐，我兄弟，或者是知己。

　　这些年来，我孤身混迹于深圳东莞等地，在工厂的某条流水线上机械地讨着生活。当然，也有女人，却不过是灯红酒绿中的逢场作戏罢了。跟惠姐却一直没有联系，只是偶尔遇到打工的老乡，得知惠姐一直单着。

　　我一直不敢回家。直到前不久，不知惠姐从哪儿弄来我的号码，发来一条短信，只有短短几个字：刀子，回来吧，姐不等你了。我想惠姐终于嫁人了，所以我回来了，却得知惠姐并没有嫁人，她已经不在人世……

　　这结果让我有些发懵，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而他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突然将杯中的残酒饮尽，摸出几张红票子拍在桌上，自言自语，走了，该赶不上火车了。他甚至没有跟我道个别，便摇晃着走进夜幕中，扯着鸭公嗓子喊，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但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声音渐行渐远，在情人节的夜空，零落飘荡。

　　我默然许久，颤微微地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霎时泪流满面……

　　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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