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

　　爷爷十一岁秉承太爷爷的祖传，在村子里开了一家诊所。

　　凡是找过爷爷看病的人，不出三回准能药到病除。

　　我知道我家里藏有的一本厚厚发黄的古药书，晚上常见爷爷躲在老屋楼上的小房子里，一呆就是半夜。

　　去年开春，诊所里来了一位高高瘦瘦，瓜子脸，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她说她结婚四年多了肚子一点迹象都没有；夫妻俩杭州上海跑遍了各地大医院，就查不出毛病来。她求着爷爷帮忙。那天晚上，我亲眼见爷爷在老屋楼上的小房子里，对着那古书一直坐到很晚。过几天，那女人再来时，爷爷说让你男人来取药吧。她丈夫取药时，爷爷再三嘱咐药得夫妻俩你一口我一口喂着吃，千万别停要一口气全喝干。过了半年后，丈夫搀着鼓着圆肚子的妻子，在门前放了好一通大鞭子。

　　鞭子刚放完，老贼匆匆进到诊所，抱着头一个劲地喊疼。爷爷替他搭脉量血压张嘴看舌，提笔开好药，叮嘱他要早一碗晚一粒。三天后，老贼又上门，说头虽不疼了可是心口难受。爷爷细细询问，让他这些天少干活多休息。到了第二天，老贼佝偻的身子，一手扶着头，一手捂住胸口，哎哟哎哟叫唤说：“翁医生，我心口疼头都涨开啰，哎哟喂……”

　　屋里屋外，瞧病的、看热闹的大伙儿都担心“走三回”的牌子这次要砸在老贼身上了。爷爷一声不响地给最后一位病人开好药房，然后在明堂的檐桌下，打开一个精巧的小箱子，抽出一张灰白纸条，“啪嗒”一声打着打火机，纸条在吃惊的眼神中渐渐化为灰烬。

　　爷爷平静地对老贼说：“回去吧，能吃能睡病就好了。”

　　老贼的脸慢慢地由白转红，直起身子，尴尬站在门口，不知进退。

　　晚上，在老屋楼上的小房子里，我不解地问爷爷那烧掉的纸片是怎么一回事。

　　爷爷合上那本古药书，说：“老贼那是急火攻心，属心病。那条上写着过去他老婆治病，孩子念书、他老娘买棺材欠的帐。他说等孩子赚钱了就还，这不，他儿子虽然开始打工赚钱了，听说为了要讨媳妇，家里要拿上好几万。”

　　“其实烧了那张纸，他啥病就没有了。”

　　朱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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