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皮厚

　　海城运输公司举办汽车驾驶员培训班。我作为公司工会宣传干事，被聘为驾训班文化教师。

　　本批驾训班学员，有部队复员军人，有汽车修理工，有新招工的社会青年等。他们大都初高中文化程度，但视力良好，手脚灵活，身健体壮，不愧是专业驾车跑运输的真才实料。

　　那天，我又给学员们讲课：怎样当好国有运输企业的驾驶员？我从运输管理学、政治教育学、心理学等角度，深入浅出，谈如何当好驾驶员，还开玩笑打个比方：当一名驾驶员，就像小伙子谈恋爱追求姑娘家，一要胆大，二要心细，三要脸皮厚。学员们听着，课堂上响起一阵阵欢笑声，还将课桌拍得山响。

　　初中文化程度，外号叫海马、灵猴的学员叫得挺响：老师，如今呱呱响的优秀青年都考上大中专院校，我们这些文化程度低的人，天生一副牛牵犁马赶车的劳碌命。

　　才小学文化程度，外号叫乌肥的学员，眼前像艳丽的夜星闪过，惊奇地追问：老师，当驾驶员一要胆大，二要心细，这些我弄明白，为啥还要脸皮厚呢？

　　我润了润嗓子，解释：所谓脸皮厚，就是新驾驶员不能脸皮太薄，要虚心学习驾车技术，不耻下问，肯干敢为。

　　哦——原来如此！新学员乌肥似乎恍然大白。

　　几个月后，驾驶班新学员们陆续走上驾驶岗位。他们先驾驶货车，有的跑山区线路，运载木头、煤炭；有的往糖厂运进一捆捆甘蔗、载出一包包新出产白糖；有的往罐头食品厂运载从北方南下的苹果山东梨，或从闽南果园采摘的新鲜龙眼荔枝……

　　那天，海马咚咚咚迈着细长腿，手提一网兜黄澄澄的山东梨，找到运输公司工会，目光泛亮，对我说：老师，今天正逢我运载山东梨，货主说路上若口渴，尝几个新鲜水灵的梨子不要紧的。我顺便捎几个梨子请你尝鲜，师生肝胆相照么！

　　海马有胆识尊师。我二话没说，将一网兜山东梨收下。

　　过了几天，灵猴扭动柔腰，提着一蛇皮袋绿中带红、又大又圆的新鲜苹果，屁颠屁颠地找到运输公司工会，脸笑成猴腚，对我说：老师，今天正逢我运载从火车皮卸下的苹果到商场。商场主讲累了啃几个大苹果不碍事。我顺便给你捎几个新鲜苹果换口味，以表寸心。

　　灵猴颇有良心，惦着我这个驾训班两袖清风的文化教师。我接过装苹果的蛇皮袋，心里却不由地一震：在运输途中，运啥啃啥，这来路正当么？

　　正是蝉鸣荔熟的盛夏季节。那天傍晚，乌肥粗臂大手提着一竹篮连枝带叶的新鲜荔枝，像小坦克似地滚到运输公司工会，直捅捅冲着我嚷：老师，我今天从果园运载荔枝往罐头厂加工。你教我做人要脸皮厚，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从货车上扒一竹篮新鲜荔枝送你。瞧，这新鲜荔枝像老姑娘的脸皮又粗又红艳呢！

　　我面对着乌肥送来的一竹篮新鲜荔枝，心里暗地叫苦不迭：天呐，我课堂上教你们当驾驶员要脸皮厚，不耻下问，虚心学习驾车技术。乌肥你曲解老师原意，从货车上捞点儿荔枝，虽算鸡毛蒜皮，也是运输纪律所不容许的呢！

　　林俊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