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夫冈·提尔曼斯: 镜头下的时代精神

  • 来源:摄影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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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布时间:2017-10-11 10:24

作为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Tate Modern)今年浓墨重彩的大展之一,沃尔夫冈·提尔曼斯的新展被命名为“2017”,这无疑再一次彰显了摄影在当代艺术类别中的分量。

去年年末,泰特现代美术馆就早已在大楼顶层的巨大玻璃幕墙上,非常醒目地贴出了沃尔夫冈·提尔曼斯(Wolfgang Tillmans)的名字,以作为展览“2017”的预告。每一位遥望泰特现代美术馆建筑的人,几乎都能见到那几个字,字体大到如果坐直升机往下看伦敦市区,它们便是泰特外墙上最醒目的招牌。

与沃尔夫冈·提尔曼斯并列在一起的另外两个名字,便是20世纪大名鼎鼎的当代艺术家罗伯特·劳森伯格(Robert Rauschenberg)和大卫·霍克尼(DavidHockney)。不得不说,以美术馆的巨大建筑本身作为广告招贴牌,如此造势传达了让人不容忽视的信息——他们非常重要。

作为美国战后波普艺术代表性人物的罗伯特·劳森伯格和英国最重要的在世当代画家大卫·霍克尼,泰特美术馆今年都给他们做了重要的个人回顾展。而从他们的思维和创作中吸取过养分的年轻一代艺术家沃尔夫冈·提尔曼斯,则被视为一位以摄影作为创作媒介的持续革新者和开拓者,一位用摄影媒材及其呈现语境反应时代精神的摄影师。

展览“2017”,回应时代

展览被命名为“2017”,却与2017年本身的关系并不大。展出作品均为提尔曼斯自2003年以来的创作,现场精心的布置呈现出他对当今时代各种议题的回应。身处泰特现代美术馆三楼的展区,我似乎走进了提尔曼斯所创造的宇宙空间中。这个充斥着大小、装裱、排列不一的陌生影像世界,因其不同于一般展览的怪异,而持续激发出我的警觉和斗志,迫使我试图要从中尽量捕捉和破译出提尔曼斯所布下的视觉谜题。

早在1990年代初期,独特的布展便成为提尔曼斯的标志特色之一,这也是他刚崭露头角时便受到艺术界关注的重要原因。为了此次展览,提尔曼斯本人花了两个星期在展间内不分昼夜地进行布置和调整。而在此之前,他早已在自己的工作室内搭建好了所有展间的微缩模型,进行过无数次的模拟布展。不得不说,14个展间的作品内容庞杂、浩如烟海,加上提尔曼斯将其如迷宫般的布置排列,让人很难在初看之后对其下一个明确的定义,只能由着思绪在他大小各异的影像中淡入淡出,在其众多的议题中反复摆荡。

展厅内的人物肖像、静物、抽象摄影、杂志拍摄、视频、拼贴、装置等作品,反映了提尔曼斯对亲密关系、全球化、后真相政治、现代性以及难民危机等的思考,也呈现了他一再探索的主题:平等与自由、群体与社会、同情与共鸣、脆弱与私密,以及对世界真相的不断质疑等。

德国的提尔曼斯,英国“泰特制造”

这并非泰特现代美术馆第一次给提尔曼斯做个展,早在2003年,美术馆便以回顾展的形式,给当时年仅35岁的提尔曼斯做了名为“如果一件事重要,所有事都重要”的展览。而奠定提尔曼斯在艺术界地位的重要一步,则是在2000年,32岁的他以一名德国人的身份,凭借摄影媒介获得英国最著名的艺术奖项之一的透纳奖。一路下来,到今年个展,德国人提尔曼斯的艺术生涯,似乎进入了“英国泰特”时期。

我们很难抗拒和质疑一线美术馆对于艺术趋势的影响力。就摄影来讲,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在20世纪很大程度上成了摄影在革新与变化上的主导与后盾。作为摄影部主任的爱德华·斯泰肯和其接任者约翰·萨考夫斯基,以其开放的胸襟和前瞻性的目光,引导并支持了摄影在20世纪的革新与走向,从“人类一家”展览到“新纪实”“新彩色” “新地景”的转变,都成为短暂的摄影史发展脉络中的几处鲜明转折。而下一步摄影媒介如何发展,摄影师该如何用摄影反映世界,观众如何对其进行观看等议题,不仅是摄影师们正在突破的方向,也是现代美术馆争夺话语权的战场。“2017”展览的策展人,是今年刚离任泰特现代美术馆馆长一职、到德国柏林人民剧院担任艺术总监的克里斯·德尔康(Chris Dercon)。作为策展人和艺术史学者,德尔康在他的任期内曾大力推动了泰特现代美术馆在摄影、行为艺术和影像项目方面的发展。作为策展人,他承认提尔曼斯的作品不但很难定义,也很难进行策展,但这并没有包含贬义,因为他将提尔曼斯定义为“21世纪的文艺复兴者”。

先不说这个帽子是不是有点大,但起码这表明德尔康对提尔曼斯在艺术探索上的肯定和信心。

沃尔夫冈·提尔曼斯的影像开拓

在2000年获得透纳奖时,泰特现代美术馆肯定了提尔曼斯对摄影进行的思考、对拍摄和呈现方式进行的创新,以及对影像制作方式和解读规则所做的改变。

提尔曼斯几乎从不认为摄影一定要对现实中正在发生的一切进行截取;他对传统的影像拍摄和观看方式也不感兴趣;他更看重主观理解以及对画面的想象;他不在意创作时是否一定要用到相机,比如,他的很多抽象作品,都是在暗房中经由化学药剂和光线在相纸上制作的。2008年,在经历了十多年的抽象摄影创作之后,提尔曼斯拿起相机对准这个现实的世界。他花了四年的时间游走于世界各地,最后作品集结成《新世界》一书。《新世界》不是关于异国情调的地方本身,而是在于以一种新的方式来看待一切。这个系列是提尔曼斯从世界各地旅行中所打捞出的视觉碎片,建构成了他对当前世界的理解。

当然,提尔曼斯也从前辈艺术家身上汲取过不同的营养,但那些人都不是纯粹的摄影师,比如美国艺术家罗伯特·劳森伯格、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德国艺术家格哈德·里希特(Gerhard Richter)、西格玛·波尔克(Sigmar Polke)等,他们都是现代视觉艺术领域里革命性的人物,也都在创作中大量运用了摄影、大众流行文化影像等进行创作。特别是格哈德·里希特,他的照相写实主义绘画,是不断探索摄影和绘画边界的典范。这些人跨界运用影像的方式,激发了提尔曼斯对摄影的独特观察与理解。

在提尔曼斯看来,了解影像媒介本身及其结构,跟拍摄一样重要。他不断对影像进行解构与重组,这源于他最初对图片无限放大和扭曲后经过喷墨打印的输出品所抱持的无限热诚,而前卫地下杂志的图片和排版方式,也都成为他在青年时代最初感受到影像力量的来源。

提尔曼斯的革新性,可能正如毕加索和乔治·布拉克在20世纪初期以碎裂、解析、重新组合等对传统的绘画方式发起的挑战。而提尔曼斯也将不同的影像以层次进行划分,之后再以不同的组合让其交融在同一个空间内,在互相对话中构筑一个意义丰富且诗意的语境生产场所。

提尔曼斯对摄影有着自己的看法,他要用影像建构自己与这个世界的关系,温情又热烈地感知世界并用影像进行信息传达,也探索广义和狭义上的平等与真相。

日益增强的政治性

一直以来,提尔曼斯都被认为代表了他所属一代人的文化特点。更明确地说,这是因为他在1990年代的肖像作品中捕捉到社会亚文化和青年文化的精髓。虽然他的作品没有停止过对身份政治、平等自由的探索,但随着提尔曼斯步入中年,他作品的政治性变得越来越强,这种变化强烈地体现在14年之后的展览“2017”中。此次展览作品追溯自2003年,提尔曼斯在那一年强烈地感受到了世界的改变,基于“9·11”恐怖袭击,美军于2003年入侵伊拉克,事件的影响一直延续到今天混乱的中东和欧洲的难民危机。此外,随着金融危机带来的全球经济低迷和在全球化加剧过程中贫富差距的扩大,人们越来越趋向于保守,以致于美国大选将特朗普推上了台面,而一场全民公投让英国退出欧盟板上钉钉。提尔曼斯的创作和行为,体现了他对世界走向的担忧。

去年,当英国是否留欧的全民投票正在进行期间,提尔曼斯的行为跨出了艺术创作的范畴。他设计了一系列支持留欧活动的海报,充分地运用社交媒体渠道,建立了一个免费的海报文档供人下载。人们可以将海报印刷出来,也可以在社交媒体上分享,或者制成T恤。提尔曼斯自己也去街头发放这些T恤,并鼓励人们穿上。作为德国人,提尔曼斯极力参与到英国的这场全民公投中去,不仅是因他一直所秉持的自由开放理念,还源于他个人与英国的关系。自1990年到英国念书到留在英国工作,他艺术生涯的开创与发展都在英国。正如提尔曼斯自己所说,他是欧洲在战后和解、进行和平交流的“历史产物”。

因此,这位“历史产物”更有理由和动力去维持合作的局面,他所制作留欧的海报和宣传,都在“2017”的展览中进行了展示。它们交错铺陈在特制的木制展示台上,连同各美术馆、媒体杂志在不同时期对提尔曼斯的宣传、采访报道一起。

杂志,平等的表达媒介和走向艺术生涯的平台从最初创作开始,提尔曼斯就懂得用杂志大量推广其作品,在他看来,杂志不但是有效的艺术媒介,而且是他走向艺术生涯的重要平台。

1983年,时年15岁的提尔曼斯作为交换生到伦敦学习语言,那时喜欢电子音乐的他第一次发现了符合自己胃口的前卫时尚杂志 i-D 。1987年,在前往汉堡以社区服务代替服兵役期间,提尔曼斯白天帮着护士给病人洗澡,晚上去混当地的电子音乐俱乐部与夜店。后来,他买了个闪光灯去夜店拍照,并不断将照片寄给伦敦的i-D 杂志,那些展示地下电子音乐和次文化群体生活的照片,成为他第一次发表的作品。之后不久,汉堡的当地杂志 Prinz 请他拍夜店的照片,而柏林的标志性杂志 Spex也邀请他拍摄。他不但成为英国、德国、法国青年亚文化的表达者,也成为1990年代初美国亚文化的吸收者。很多评论家曾误解提尔曼斯与杂志的关系,认为他是一名商业摄影师,后来成了一名艺术家。其实,他从来没有接受过商业拍摄,只是借由与杂志气场的契合来表达自己。直到1995年,因为长期为杂志拍摄,他发现自己竟成了时尚、美感与趋势的培育者。而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在表达同代人的疯狂,而是展现他们在成长过程中的脆弱与美感。

如果了解提尔曼斯与杂志的密切关系,就不难理解他独特的布展方式。非层次的解构逐渐渗透到他的展览呈现中,而他也将杂志页面与原始照片一同进行展示。

用布展呈现对社会议题的关注

在“2017”开始和结束的展间,都体现出提尔曼斯对社会议题的关注。

第一个展间作品是关于中东移民议题,这也显示了提尔曼斯的创作对当下的反应能力以及展览的时效性。提尔曼斯并没有展现恐怖和暴力的场景,而是展现了在中立国里,移民者聚集在一起的状态,画面不动声色地展现接近爆发的张力,巨大的画幅让人不容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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