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振铎与顾廷龙的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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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关键字:郑振铎,顾廷龙,旧事
  • 发布时间:2024-08-02 21:20

  西流

  关于郑振铎与顾廷龙的关系,学界鲜见论说。我仅见者为郑振铎研究专家陈福康写的一篇专文,先后以不同题目收入《顾廷龙先生纪念集》和《郑振铎论(修订本)》两书,此文系作者特为纪念顾廷龙诞辰一百一十周年所作。陈福康文中也引用了顾廷龙的日记,但数量不多。2022年中华书局出版了厚达一千余页的《顾廷龙日记》。

  在此之前,陈福康只能转而从他人日记中寻找资料。如关于郑振铎与顾廷龙的第一次见面,陈福康根据顾颉刚1932年10月14日的日记,推断这天晚上顾颉刚宴请郑振铎的岳父高梦旦,郑振铎、顾廷龙均在座,应是二人(陈文中此处误将顾廷龙写为“顾颉刚”)最初的会面。其实,顾廷龙日记也有记录:“夜,颉刚宴高梦旦先生,前商务书馆编译所长。座有郑振铎、高君珍(“箴”误——引者注),高先生之婿与女也。”从口气判断,这确实应是顾廷龙第一次见到郑振铎。

  在这时断时续的不完整日记中,根据我自己粗略的统计,提到郑振铎近七十处。不可谓少,但也绝不算多。考虑到二人抗战时期都在上海,且均为学界中人,爱好购藏旧书,交往自应频繁,不足七十次确实不算多。1932年日记中仅见10月14日二人初次见面的记录,算是席间偶见,此后多年再未见记载。顾廷龙日记中再次看到郑振铎的名字,要到1940年3月3日,且不是二人会面,仅是顺口提了一下名字,“此书索价四十元,已为郑振铎要去”,被郑振铎买走的这本书是《辛斋诗稿》。

  3月28日又记:“景郑、永瞻榆园剩余书一卡车,六千元为长乐郑公购去。”4月9日记:“闻王云,平中现刻《盛明杂剧三集》,由刻前两集者续为也,原本由郑公托中国书店求售,值贰千元,不可谓非善价矣。”此时顾廷龙与郑振铎应该没什么交往,不仅日记中少见记载,即便提到郑振铎,也多是将其作为购书的竞争者看待的。同年7月25日的日记内容表现得更加明显:“赴中国书店,遇老友,见余挟残书一包,戏曰:汝又购何种佳本耶?实则吾已久不涉足书肆,又不愿出巨价,安有好书可得。”随即提到其“有三书失之交臂”,第二种为《雪窦山志》,“前有图,刊有弘光乙酉款,余于来青见之,时杨估正与苏估议价,须五十元,余意斥十元尚可留。郑公至,以二十元成交”。郑振铎此时简直是“横刀夺爱”,难怪顾廷龙心有不满,语出怨言,甚至在日记中自怨自艾,称自己“又不愿出巨价,安有好书可得”,埋怨之态透纸可见。此后提及郑振铎,也多是关于购书事。

  1941年1月18日,才出现二人正式交往的记载,但仍是在宴席上。“晚应拔翁招饮,座有徐森玉、赵斐云、瞿凤起、郑振铎、博山及余,主人及秘书王仲明”。拔翁即李拔可,所召集的多是藏书界人。3月15日潘博山招饮,5月2日徐森玉招饮,5月10日刘承干招饮,5月13日蔡季襄招饮,6月5日潘博山兄弟招饮,7月21日王伯祥、章锡琛招饮,郑、顾二人均在座。

  此后二人交往渐少,再次在顾廷龙日记中见到关于郑振铎的记载已是几个月之后的次年2月份。1942年2月20日,顾廷龙记郑振铎到其工作的合众图书馆参观,这次二人应该有较多的交流,因此日记中记:“据郑称,近闻北平图书馆已改组,开馆有日矣。”此后二人交往渐密。3月27日记:“徐森玉、郑西谛来,因闻有日人,来馆探究竟。”此指日本人欲借合众图书馆作为会场定期开会事,郑振铎来,既是探听消息,也是表示关心。6月1日记:“郑振铎偕耿某来。”未言做何事,或许仍是参观合众图书馆。6月16日记:“郑西谛乞阅《容台集》。”7月21日记:“西谛来,示刘氏书目,加识者为在港失去矣。又自抄目一册,得于刘之外者,计百十八页,一万八千六百七十九册。承允传钞一本。”8月13日记:“郑西谛、陈启成、袁帅南、杨金华先后来。”10月26日记:“振铎忽来电话,称叶誉虎有书赠合众,属往接洽。”12月29日记:“揆丈来言,帅南复命,翰怡解约之意颇坚,盖原居间人施韵秋、西谛怂之甚力。”1943年2月10日记:“长乐郑君来,言将以《玄览堂丛书》相赠,余以本馆《丛书》赠之。”2月26日记:“杨金华为郑君送《玄览堂丛书》来。据谓现售千五百元矣。”1944年1月26日记:“森玉、西谛来,见借《方氏书目》三册。”7月5日记:“聘丞、森玉、西谛来。”9月8日记:“日前森玉来电话,余托向西谛告假沈钦韩《水经注疏证》。”10月3日记:“西谛来,提及《袁爽秋日记》事,渠言前年底已付一千七百元。”1945年1月2日记:“归,在蕴华阁选杂书,遇郑西谛,即检所辑《明季史料丛书》赠馆。”

  抗战胜利后,1946年1月5日顾廷龙日记中首见请郑振铎吃饭记录,该日日记载:“约建功、森老、西谛、绍虞、揆丈午餐。”或许是为即将赴台湾的魏建功送行,请郑振铎等人作陪。因是日郑振铎日记缺失,无从印证,此后双方交往再次密集起来。2月8日记:“森老、西谛来,招就教育部清点战时文物损失委员会司笔札。”3月27日记:“应西谛招饮,允赠《文艺复兴》。”这是首次见郑振铎请顾廷龙吃饭,或许是回请1月5日顾廷龙那次请客。

  此后宴饮又渐多,双方又多次在宴席上碰面。如5月5日张天泽招饮,5月11日严景耀雷洁琼夫妇、高君珊合请顾颉刚、吴文藻谢婉莹夫妇,6月6日孙实君宴请顾颉刚,6月25日徐森玉招饮,1947年1月12日王以中招饮,2月6日郑振铎招饮,3月11日徐森玉为王重民洗尘,等等。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1947年5月30日,郑振铎五十大寿,朋友多请客祝贺,顾廷龙也送陈酒一坛以贺,由此可见二人关系已颇密切了。10月22日又记:“默存来,同访西谛、慰堂,商定后日为森老饯行。”11月19日记:“默存来。振铎招饮。”11月22日记:“西谛来电话,述悉慰堂即与揆丈约其后日夜饭。”亦可见其关系之日益密切。当然,在此期间,二人仍多因购书、观书、借书、藏书事往来。

  新中国成立后,因郑振铎北上,顾廷龙仍留在上海,二人交往必然受到影响,但好在都在文化系统,工作上必然有联系。顾廷龙仅1950年和1951年日记较完整,其他年度都时断时续,1952年4月起至1959年甚至全部失记,而1958年10月郑振铎即因飞机失事而不幸罹难,因此这段时间顾廷龙日记中仅可见到两次关于二人交往的记录。仅见的这两次,恰一次因私,1950年1月1日记:“晚,约振铎、斐云、森老、颉刚便酌。”这时郑振铎因参加华东工作团的接收、接管工作回到了上海,顾廷龙以老朋友的身份出面招饮、接待,是朋友间的聚会。另一次为公,1950年8月29日记:“复西谛信,将账单寄去,并请汇百万为运费,本馆实难垫也。”

  1958年10月18日郑振铎罹难时,恰顾廷龙日记辍记,不知他得知消息后是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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