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住宅,在移动中寻求稳定的一个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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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键字:“移动建筑”理论,人居共生,住宅设计 smarty:/if?>
- 发布时间:2024-12-22 21:43
文/刘 呈 苏州大学艺术学院 硕士研究生
龚 骁 苏州大学艺术学院 博士研究生(通讯作者)
摘要:鉴于人居是城市发展的“核心”,城市应基于人民的需求和生活方式进行设计。为适应人口的增长和变化,城市常进行公共建筑的改造和扩展。文章主要探讨城市、人居、住宅与“移动”之间的关系,描述了城市如何在“移动”中追求美好。基于“移动建筑”理论,探讨了如何更好地满足人民的居住需求,以强调人与城市和谐共生的重要性。
关键词:城市发展;“移动建筑”理论;人居共生;住宅设计
引言
许多人在城市中的生活似乎一直是在移动中寻求一个锚点。勤奋求学,通过各阶段考试成就学历是为通向一份稳定的工作;辛勤劳作,获得各方面认可得到报酬是为拥有一方长久的居所。然而,不仅是我们的生活处在“移动”中,城市同样如此。一些原有的公共建筑会因不断涌入的人口进行改造扩张,甚至是另选他址重建;城市最高楼的头衔也会因建设需要屡屡易主。当然,整个城市层面的“移动”不会为某个人的意志而转移。但如果我们设想以“人所需要的生活”为主题来构思,这就像在脑海中或电脑程序中通过拼砌乐高积木般的方式构建或拆解一座城市。在这个过程中,尽管公路、绿地等基础设施是不可或缺的,但整项工作往往会围绕着某些“中心化”的建筑物展开。例如,主要交通枢纽会被设计以配备最宽敞的多层车道和多样化的交通选择,以避免被往来人流挤得水泄不通;大型社区则常常配套有学校、商超等设施,以确保居民生活的便利,否则可能导致楼房空置;同时,为了形成一定规模的建筑群,必须设置相应体量的公共绿地,因为单纯由钢筋混凝土构建的环境,若脱离生态考量,将无法为人们提供理想的休闲放松空间。
1人居,城市发展的“核心”
从高空垂直俯瞰我们所居住的城市,这些“中心化”的建筑物通常形态各异且突出,也更容易被视觉捕捉。但若拿起放大镜去认真观察城市地图,我们会发现,这些“中心建筑”虽功能、形态不同,但都服务于人。古今中外的城市千变万化,但好的城市空间必须都具备人性化的尺度、整体统一又不失丰富的形态、多样复合的功能[1]。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指出,坚持“人民城市人民建、人民城市为人民”,提高城市规划、建设、治理水平,加快转变超大特大城市发展方式,实施城市更新行动,加强城市基础建设,打造宜居、韧性、智慧城市。加快推进城市更新是提高人民生活质量的重要举措,是推动城市发展的重要路径,是践行人民城市理念的必然要求[2]。“城市,让人们的生活更美好。”这句寄语时常可见于城建工程的围挡墙体之上。关注和思考人在城市中所生活的状态和居住的环境也是贯彻“人民城市”理念的应有之义。从与人们日常息息相关的层面上而言,城市的发展走向也应该受到人们所向往的生活方式的驱动,这也是对城市如何让人们生活更美好的一种回应。
回溯历史,某些进步领袖所提出的思想、创造的技术,都对城市发展的进程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影响,而城市中的建筑和建筑群的形态和形态演化或可被视为这些影响的一种具象化呈现。如在19世纪的欧洲,技术大革新冲击着原有的传统社会观念,工业化城市进程追求新技术所带来的“精确世界”,有些人希望抛弃建筑艺术的这些传统意义,并且希望把建筑艺术与城市的命运结合起来,他们只是把城市看作是现代技术进行大规模生产的一个场所——而且城市本身也是这类技术产品的一种——他们把建筑降低到整个生产线上的一环。乔瓦尼·皮拉内西(Giovanni Piranese)曾警告说,资产阶级的城市就是一座“荒唐的机器”,这是一个如同先知般的预言,从某个角度来看,他的这个预言在19世纪的大都会城市里都先后变成了现实[3]。这种情况在人类步入20世纪时开始遭受一些心怀理想的社会主义者的挑战,托尼·加尼耶(Tony Garnier)是其中之一,他在1899年获得罗马大奖(the Prix de Rome)后,一直热衷于构建理想中的工业化城镇。初步设想和构思因未达到学院方面的规定一直被驳回,但他并没有放弃。加尼耶说,这一规划应该在一个可能的地点实施,比如他的家乡法国东南某地。这座城镇中居民将达到35000人。这一设计规划拒绝学院式的中轴信条,而将依照居住和生活在这座城镇中的那些居民的好恶来建造。即便60年后的规划设计者可能会对此提出异议,这项规划仍不啻于一个先驱[4]。加尼耶在工业城(Cite Industrielle)的规划与设计中首次充分考虑了城镇居民的需求,使得这一作品在20世纪早期具有了里程碑式的意义。
思想的改变、技术的更新,都会伴随时间的跃进催生出人们新的需求,而需求的状态同样是“移动”的。这种物质与精神相冲突所产生的摩擦似乎无法在真正意义上被消除。当下,许多在城市中生活的人,在享受城市中心给予的繁华、便利的同时,又希望从车水马龙产生的喧嚣中剥离开来;还有的既想让自家房屋在整栋中显得独树一帜,又不想被规范条款所约束。在城市与建筑中寻找某些平衡点像是某种乌托邦式的幻想。在人类社会机制的运作下,我们的生活就算没有被推上传送带,秩序社会的必要(普适性)规则还是会使许多事情看起来墨守成规,按部就班。这种定式常于时间长河流淌中“自然形成”——某些建筑物与人的特定活动交织在一起,然后获得了相对稳定的称谓,例如给予人们栖息空间的楼房被称之为住宅,提供知识的场所被唤作学堂。这些特定的场所又会反过来规范人们的行为,甚至产生行为上的惯性,这就是为什么贩夫走卒常年奔波在嘈杂市集而白领商务可能只会穿梭于摩天大楼。但不论如何,当潜移默化或看起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开始和人们的真实需求逐渐背离的时候,我们应当进行一些思考。
2住宅,在城市中“移动”的原点
抛开公共属性强烈的建筑,如学校、写字楼、政务大楼、交通枢纽等而言,住宅是以家庭或个人为单位构成的城市建筑中的最小因子,它的私密和个性的属性最为突出。就一般个体来说,住宅也是最具归属感的建筑。我们若展开一次有趣的测试,让不同职业、不同年龄、不同收入的人去他们常驻的城市完成环游该城市的壮举,必然会出现五花八门的线路,但起点上的选择多半都会是他们自己的住所。从住所出发,前往学校,去完成工作、旅行、探亲等几乎所有的社会活动。住所似乎可以看作是人生成长(或过程)中各个周期的一个共同原点。甚至对部分群体而言,一套住宅会伴随几代人的成长。
我国城镇化发展的这几十年,商品住宅的开发高歌猛进,这为大量新迁入的城市人口提供了住房保障。但伴随城镇和乡村人口流动趋势逐渐稳定,加之新增人口的波动放缓,城市对于商品住宅的需求量开始下降。若不计算住宅的投资属性,人们对于房屋数量的需求很难回到城镇化发展开始之时,而住宅如何满足个人或家庭成长的需求显得愈发重要。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目前城市商品住宅常见的品类属性,主要为别墅、洋房、小高层和高层。但稍有看房经历的人就会清楚,除动辄几百万、上千万的独栋别墅外,其他类型的房屋基本上一购买就处于“拎包入住”的状态。尤其最近几年的地产市场,不论楼盘价位高低,开发商包揽装修再交付的比例持续增长,这也实质上抢夺了实际居住者改造房屋空间的自由。多数住宅小区的外立面和室内装修,除了使用面积不同外,其他方面都趋同。这可能是房地产商为了降低施工成本和提高维护便捷性而采取的一种策略,同时也是快速应对人居需求量突然猛增的一种方式。但从是否真正符合住宅个体的需求变化来看,是有待商榷的。尤其是大型城市的持续扩张,存在习惯、文化差异的各类人生活在同一片区域已成为常态,如何切实满足人们的多样性需求?
3共同生长,基于“移动建筑”理论的探讨
时下,如果用“你打算买套什么样的房子?”这一问题去叨扰朋友,得到的答案可能会和房地产开发商的回复如出一辙——“预算多少?”但如果将问题替换成“你喜欢什么样的居住空间(环境)?”每个人可能都会给出不同的答案:孩童可能会希望是一间充满玩具的乐园;游戏发烧友或许期望房间的各个角落被屏幕和游戏机填满;忙碌的成年人可能更憧憬进门后处处都是能躺下睡觉的柔软大床。对于城市发展而言,人民的需求至关重要。住宅作为人民的居所应该强调个体所需。对于居住环境需求的复杂情况和日益过剩的现有住房去化量,开发商已经不能简单地通过对楼盘的风格焕新、山石堆砌、水系开凿吸引大众一时之热去购买。重新审视城市发展下人的需求变化,并加强民众在设计中的介入和参与,显然是十分必要的。
尤纳·弗莱德曼(Yona Friedman)是一位富有即兴创造力、洞察力的法国建筑师和理论家,他与加尼耶一样认为建筑应该由人们的生活方式所决定,所以并不认同居住者适应建筑的理念,即使该理念的提出者是业界建树颇丰且享有盛名的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弗莱德曼的实践作品不多,甚至可归于稀有,但他的“移动建筑”理论(图1)却产生过重大影响。该理论认为,如果把人们的生活看作一个行进的过程(空间和时间),居住者的生活方式则会伴随其人生阶段的推进而持续改变,所以建筑落定不能直接由设计图一锤定音。弗莱德曼还提倡将复杂的建筑材料尽可能地简化,居住者应该分担建筑师的一部分工作,这也将改变建筑师完全主导的地位——他们变得更像维护者。弗莱德曼动态的乌托邦式的建筑设计思想或源自法国环境中扎根基因里的浪漫属性,但其思想中的闪光点正是城市存在和发展的原因,即为满足人们不断变化的需求。
移动建筑宣言(Mobile Architecture Manifesto)中对“移动建筑”作出了直白的阐释,房屋构成元素(墙壁、地板、天花板、屋顶)可否成为“家具”,房屋本不该是最终的某一种方案,而应该是可以根据意愿进行改变的。在1958年,弗莱德曼提出“空中城市理论”(Spatial Town)时,可以看作是“移动建筑”理论视觉具象化的一次呈现(图2)。它由一个大跨度三面体网络框架构成,属于个体的住宅在其中穿插,曲面板材、筒体结构、可移动箱、可重叠三面体均有大量应用。无数个易变的微小单元共同组成了稳固的整体结构,并且支持自主不断地进行内部调整。这和古希腊时期柏拉图对于城邦领土划分的看法有些许共性。在古希腊城邦中,有三类事物可以被衡量和数字化:领土、议事会,以及某些公民的运动。关于领土的标准,并不是指向某一区域,而是对领土的划分——领土被准确地划分为5040份地块,一系列的划分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目的,就是使公共生活合理化[6]。
在今天,我们或许可以把设计楼房的内部结构、公共区域或绿化带都假设为拼图,去围绕人需求的变化进行一系列的设想。首先是完全归属私有财产且具有固定产权的房屋内部结构,如若一个新家庭组建、孩童诞生,其需求的空间会从无约束的儿童乐园转向稍显严肃的学习天地,再到外出成家,偶尔归家探望的一种灵魂寄托。为追求这一切的贴合性,自然需要房屋进行物理上的空间改造,其他的家庭成员亦然。其次,对于共同使用权的生活空间,例如小区内的林道、运动场所或一些空旷地,可以尝试更多可组合便于移动的建材,这样更利于人们的实际使用。再者,一些具有独有使用权的地域,如地下停车场这类向居住者开放或售卖的停车位,可以尝试着进行使用权出售后的协调:如将所有的车位进行类似于领土的划分,每一个单元可以切分得更加小巧,这样在实际使用过程中,如果邻位的车型过大,而自己恰巧喜好小巧的车型,就可以“共享”出原有使用权的一部分,提供给需要的邻位。当然,这也会伴随着支付更少的车位使用费。这既可以一定程度缓解车多位少的紧张局面,亦可以增加邻里之间的交流,使人与人的联系更紧密。
“移动”的理念在适用的过程中必然会遭遇不少问题,前进的道路总是有多重阻碍,或许是更高的成本花费,也可能与居民素质紧密相关,致使某些设想仍如空中楼阁。但曾经摩天楼也是一种空想,地底洞穴也演变出了秩序井然的地下建筑,随着科技发展,至今诸多幻梦已成现实,所以这一切都是值得思考或尝试的。人的美好需求与城市的健康发展密不可分,围绕如何“移动”的探索或许正是走向人与城市和谐共生的一条美妙路径。
结语
就像文丘里(Robert Venturi)在《建筑的复杂性与矛盾性》中以“少即是无趣”(less is born)回应密斯(Ludwig Mies Van der Rohe)“少即是多”(less is more)的名言一样,弗莱德曼追求的“移动建筑”设计理念对于柯布西耶居住者适应建筑同样也是一次大胆的尝试(图3)。从时代角度来看,不论是文丘里回应密斯还是弗莱德曼辩驳柯布西耶,我们都可以从中受益良多,这些看似对立的理论实际上并不是为了探讨哪一方能在某种竞争中获得胜利,而更像是两种观点或方法之间的相互补充与完善。
走向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世界是多元文化共存的,是少数与多数共生的,也是持续发展和不断被补充的。补充的重要意义正是在人们日益丰富的物质精神双重需求下,既去满足特异性的个体表达,又去追求最大化地调整普适性的群体规范。补充也处于“移动”之中,它是针对某一种原有状态的嬗变。因为在时代大背景之下,作为个体的存在总不完满。不然苏轼也难以写下“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的深刻感叹。但我们也可以在属于个体的生命体验过程中,满怀对“人长久”与“共婵娟”的向往,不断追寻一个完善的自我。人如此,建筑亦然。即便是被天才设计师约瑟夫·帕克斯顿(Joseph Paxton)所创造的“水晶宫”(Crystal Palace),作为一项融合工业革命科技创新的划时代作品,被认为是19世纪的英国建筑奇观、人类迈向现代建筑的首枝报春花,它在矗立几十年后也不幸被大火所吞噬。虽然曾经意义非凡,但已经步入20世纪的英国民众和社会舆论却认为它不应该被重建,已经老旧的它在时下已经失去展示帝国象征的价值。
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人们的需求也随之进步。我们的生命历程时而稳定,时而奔波,在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相离又相交的空间中穿梭,涉足的建筑内外均有变化。所以,建筑对于人而言,它的一切也可以伴随着人的方方面面成长,应是“可移动”“可成长”的。正如弗莱德曼2017年最后一次在中国布展时,他在接受新闻采访时所说:“人需要稳定。但是你想找到稳定,必须也要移动,必须知道在任何一刻你都可以改变。”
参考文献:
[1]蔡永洁,黄林琳,沙永杰.从规律认知到类型建构——城市设计的入门探索[J].建筑师,2024(01):68-74.
[2]赵勇.从人民城市理念推进城市更新[N].光明日报,2024-02-19(05).
[3]吴家琦.解读《建筑与乌托邦》[M].武汉: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20.
[4]佩夫斯纳.现代建筑与设计的源泉[M].殷凌云,毕斐,译.杭州: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8.
[5]弗莱德曼.尤纳·弗莱德曼手稿与模型(1945—2015)[M].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2015.
[6]普拉多.柏拉图与城邦[M].陈宁馨,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6.
[7]弗莱德曼.为家园辩护[M].上海:上海锦绣文章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