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双元制”特点及对我国新时代高职教育的启示

　　文/广东轻工职业技术大学江悠盈

　　顺德职业技术学院邓奥

　　近年来，我国职业教育快速发展，为继续推进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2019年国务院印发《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强调要促进产教融合校企“双元”育人，坚持知行合一、工学结合。我国不少高职院校纷纷探索深化产教融合的更优路径。要进一步推动校企合作、深化产教融合，使高职院校培养出的人才能更快更优地适应社会岗位，除了结合本土国情，还可借鉴国外职业教育发展的先进理念和成功经验。作为全球职业教育模式的典范、当代德国最主要的教育创新之一的“双元制”模式，兼顾培养人才的学术素养与实践应用能力，很大程度上实现了企业、院校和学生在教育供给需求侧上的三方共赢。我们进一步学习“双元制”的人才培养理念、课程思想与实践设计，对助力优化国内高等职业教育模式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德国“双元制”教育模式

　　德国“双元制”模式是一种由企业与职业学校共同参与的职业教育模式，该模式强调将学术理论与实践经验相结合，校企双方共同向学生传授行业需要的具体技能和知识，同时为学生提供在真实工作场所中应用技能和知识的机会。这种教育模式注重培养学生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团队合作精神及职业素养，培养的人才能灵活应对现代职业发展的要求，其有效推行及成功实践离不开以下几个方面：首先，“双元制”有着强有力的法律保障，德国联邦政府实施《职业教育法》，定期修订《职业培训条例》，规范企业参与职业教育的职权；各职业院校遵守各州的《教育法》《学校法》，学校依据框架教学计划开展教学。其次，“双元制”这一模式之所以能持续发挥人才培养的优势，很大的原因在于企业的积极参与，企业能很大限度地享受国家政策优惠。德国联邦政府制定了优惠的培训贷款和税收政策，为培训企业提供补贴资金，还建立了激励机制。最后，“双元制”作为一个健全的体系，除了职业院校和培训企业两大主体，政府提供保障，还有相关的行业协会参与协同管理。简而言之，德国健全的法律规定、优惠激励政策以及行业协会辅助，都保障了“双元制”模式的参与方在法律规范下各司其职，为“双元制”模式的健康运行创造了良好的外部环境。

　　（一）“双元制”人才培养体系

　　德国职业教育按照职业能力发展逻辑构建教学体系，培养人才以职业能力为导向。这种模式将人才培养能力主要划分为专业能力、社会能力和个人能力，重视技能知识和思路方法培养的同时也注重职业素养及个人在社会中应对人际交往所需的能力，这样培养出来的人才能更顺利对接工作岗位，更好地与社会接轨。

　　“双元制”模式下，职业院校与企业的联系十分紧密，学生的学习实践都围绕职业实践活动展开。与我国职业教育“先学习、后实习”的模式不同，德国“双元制”的学生先向企业申请培训职位，获得职位后按规定与企业签订培训合同并向企业所在行业协会备案，随后再到相关职业院校取得学籍，获得学生身份。作为“双元制”的两大主体，企业培训和学校学习的比重分别为70%和30%，学生既以学徒的身份在企业接受培训，结合真实岗位学习操作技能，也以学生的身份在学校学习理论知识，提升自身素养能力，“双元制”模式能使学生非常好地兼顾培训实操与理论学习。

　　（二）“双元制”课程设计与教学方法

　　德国“双元制”课程以职业需求为核心，实施行动导向教学。德国职业院校围绕职业活动所需知识安排课程内容，德国《职业培训条例》《理论教学大纲》在教学内容安排上分别为企业和职业学校提供法定指导，双方教学人员合理安排理论教学，内容设计深浅适中，实行小班化教学。课堂教学从企业培训中引进，区别于传统教师输出为主的授课方式，教师调整身份，在课堂教学过程中以行动为导向，从生产实际出发，结合职业现实需求，将职业岗位转化为学习任务并分解为小任务模块，采用“任务驱动”教学法，由浅入深，教师在课堂教学中解答学生疑问，指导、培养学生解决问题的思维和能力。另一方面，学生在企业参加实践培训时，企业培训内容依据实际生产要求设置，既由学生辅助完成了企业的生产实践，又提高了学生操作实践的熟练度，为后续学生在企业直接就业铺垫良好基础。

　　（三）“双元制”师资队伍建设

　　德国“双元制”教育的师资队伍建设非常重视教师的实践经验和职业背景。“双元制”师资队伍具备双元性，首先是师资结构上，师资队伍主要由职业学校教师和企业培训师两部分组成；其次，不管是学校教师还是企业培训师，除了必须具备熟练的实践操作技能，还需懂得职业教育的方式方法，具有职业教育教学能力。德国师资培养过程严谨、培养周期长、准入门槛高，还有严格的进修实践要求。在德国，大多数高等职业学校的教授都是从实际工作中招募而来，并且要求至少有五年以上相关行业工作经验。对教师严格的资格准入，确保了“双元制”教育的师资队伍具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和充分的岗位知识储备，掌握市场导向，以良好的教学能力，选择适当的教学方法向学生传授知识技能，同时校企教学人员的合作，能带领学生了解最新的行业发展情况及一线前沿的技术知识。

　　（四）“双元制”企业参与度

　　“双元制”教育模式下，企业参与职业教育的程度非常高，许多企业特别是大企业积极与高等职业学校合作，为学生提供带薪实习和制定专门的培训计划，使学生在毕业后能顺利进入相关领域工作。德国企业参与职业教育积极性高，原因一是德国法律有保障、政策有优惠，二是通过“双元制”模式培养的人才直接在企业就业，专业对口、资质良好、技术成熟，培训期间学生已熟悉并认同企业文化，企业工作效率得以大大提高，工作质量得到保证，企业节约了人力资源成本，因而也更愿意参与职业教育，以此形成良性循环。

　　综合而言，德国健全的法律体系、良好的企业文化氛围和企业强烈的社会责任感都为企业积极参与职业教育奠定了良好基础，而院校与企业的紧密联系和互动，使得“双元制”教育不断吸纳并发展最新技术，形成新理论和新趋势，进一步培养高素质人才。

　　二、我国高职教育存在的问题及原因

　　（一）人才培养注重知识技能而忽视能力素养

　　依据我国产业发展的需求，高技能人才缺口很大，我国高职教育担负重任。我国将职业教育定位为与普通教育有着同等重要地位的教育类型，强调要培养高素质多样化人才，培养的人才要能传承技术技能，能具备良好的个人发展能力，以更好地助推就业创业。在产教融合大背景下，部分高职院校仍偏重技能教学，在人才培养课程设置上，除了与专业相关的主干类课程，安排的通识基础类、拓展类或综合能力类课程并不多，或将这些培养能力素养的课程大多设为选修课程，对学生修读这类课程时的考核也较为轻松。另一方面，部分高职院校学生认知不足，片面认为“技术技能人才”只要学好技术就能顺利就业，因而不重视能力素养课程，应付了事，这导致这部分高职院校学生毕业后存在就业困难的问题。

　　（二）课程设置缺乏与市场需求的顺畅衔接

　　我国高等职业教育在与市场岗位缺口对接的紧密度上还有所欠缺，高职院校在课程设置上仍缺乏与产业真实岗位需求的有效衔接有待加强，原因之一在于我国的职业教育课程通常以专业方向划分，并不以实际职业为培训目标[1]，因此教学也很难与某一实际岗位相结合培养学生的各方面能力；原因之二是校企的合作深度不够，校企之间需要更深层次的合作，企业要真正参与课程建设与设计且愿意提供长期稳定实训岗位，能与高职院校深度合作开展技能实训。

　　（三）师资队伍结构待优化，师资认定标准待统一

　　教师作为高等职业教育发展的第一资源，师资队伍的结构与水平直接影响人才培养的质量。目前我国高职教育师资队伍建设还存在几方面问题，包括：第一，师资队伍中从行业企业聘请的一线技术人员担任兼职教师的比例及参与开展教学程度有待提高，学生学习知识技能主要还是通过校内教师授课，难以真正接收关于一线岗位的最新信息和技术。第二，依据教育部统计的数据，2022年“双师型”教师比例为55%，超半数的教师具有“双师”资格，虽大多高职院校都响应国家文件积极探索“双师型”教师认定标准，也开展了“双师型”教师认定的相关工作，但具有“双师型”资格教师的“双师”素质及能力并无法通过数据体现，究其原因，一是各地不同高职院校对于“双师型”教师的认定标准未统一，二是“双师”资格认定时一般没有设置严谨的考核环节，从实际教学开展和效果来看，高职院校专职教师的实践能力偏弱。第三，高职院校教学准入门槛相对较低，除了学历、专业，对招聘的专职教师在企业的工作实践经历和时长没有过多要求，对企业引进的外聘教师的教学能力也未作额外考核或培训，对校企教师未设置严格的资格准入，不利于进一步优化高职院校师资队伍建设。第四，高职院校教师工作负担重，除了基本的教学任务，还需花费大量时间完成繁重的科研任务、培训任务、参加各类比赛、负责学生就业问题、提升自身学历等，这些影响教师投入到真实企业完成驻岗实践。

　　（四）校企合作力度有待加强

　　促进产教融合校企“双元”育人是高等职业教育发展的重要抓手，我国不少高职院校努力探索了与企业的多方位合作，签订了各式合作协议，但从合作产出和培养结果来看，校企合作的效果有待提高,其根本原因在于校企双方未能真正各取所需。校企要实现深度合作的本质是合作双方能互利并形成良性循环：高职院校需要企业引入的新信息、新技术、新设备来支撑专业课程建设，更好地对接行业市场；企业注重利益追求时效，讲求投资与回报，需要通过校企协同培养出岗位所需人才。当前高职院校与企业合作时存在以下问题：一方面，学校引入企业真实项目，教师带领学生完成项目时侧重讲授知识，师生实践技能相对欠缺，完成项目任务时容易出现效率低、进度慢，赶不上企业的工作时效；另一方面，企业投入成本培养学生，培养效果达不到预期，企业为毕业生提供顶岗实习岗位，但实习期过后毕业生流失率非常高，无法为企业带来长期持续的效益。企业的合作意愿受到影响，学校专业课程建设内容的更新和新技术的引入自然也受影响，以上两方面主要问题的存在使得双方合作容易流于表面。

　　另外，校企合作实际工作的开展，具体主要由教师来推动执行，但《2023全国职业教育教师现状调研报告》中对教师参加校企合作情况的调研数据显示，有47.79%的教师过去一年未到企业参与过实践、培训或参观学习活动，25.50%的教师参加过1次，13.27%的教师参加过2次，3.90%的教师参加过3次，只有9.54%的教师参加过4次及以上。由数据可见，大部分教师并未积极参与到企业实践或培训，职业院校教师与企业对接互动的频率不高。

　　除此之外，行业的头部企业更愿意与本科院校开展合作，获取优质人力资源和交流科研成果，而高职院校在这些方面相对缺乏优势，这也是高职院校开展校企合作时存在的瓶颈。

　　三、德国“双元制”对我国高职教育的启示及改进措施

　　德国“双元制”成功的要点主要包括明确的人才培养定位、以职业需求为重心的课程设置、以行动导向为核心的教学方法，建设了严格准入的“双元性”师资队伍，以及最关键的企业对职业教育的高参与度。新时代背景下，我国高职教育模式的进一步改革与优化可参考性地从这些方面着手。笔者结合新时代高职院校人才培养的要求，分别从四个方面探讨性提出改进建议与应用措施。

　　（一）优化人才培养模块设置

　　新时代高职院校的定位是培养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培养的人才应德技并修、知行并进，因此高职院校在人才培养定位时需重视扭转“偏技轻文”的倾向，既要教会学生知识技能，也要兼顾培育学生的人文素养，提升学生的能力素养如自我学习能力和拓展能力，让学生毕业后能迅速适应智能化时代的工作要求。学校要对接技能人才市场缺口培养全方位发展技能人才，可探索在人才培养模块安排上作出调整：将就业指导课程模块前置，提早为学生提供职业咨询引导，使学生在接触专业课前对市场、行业形成总体认知，同时了解自己的兴趣和优势所在，明确后续学习中要侧重发展的方向、重点要培养的能力素养，毕业就业时既能拥有清晰的方向，也更全方位地补齐职业发展所需能力，有利于学生毕业后自身的可持续发展。关于前置就业指导课程的开展，高职院校可以以开放性的形式进行，包括多邀请行业内不同岗位的人员为学生讲述行业发展情况、个人发展趋势、发展所需条件等，还可与行业企业对接，安排学生到企业岗位进行一定时长的学习了解，企业也可借此获得扩大影响、宣传自身的机会，双方共赢。除此之外，学校要加大通识基础类、拓展类及综合能力类课程模块比重，增设更多可选课程，其中可柔性设置跨专业合作课程，培养增强学生的社会能力、自主能力和沟通能力，以便学生更顺利完成工作任务。

　　（二）实行项目制课堂教学与任务式教学方法

　　要使人才培养与岗位需求紧密对接，学校可学习“双元制”课程内容设计和“行动导向”的教学方法。学校在设计课程内容时，引入企业真实项目，依据人才职业能力培养递进的特征，以市场需求确定项目目标及任务，以项目的能力需要确定授课内容，由专业教师和企业兼职教师组成教学团队实施项目教学，依据商业项目的流程和规范组织授课进度，以商业转化率为主要指标进行课程考核。借鉴“行动导向法”则是以开展任务式推进教学，从设置任务、制定计划、设计方案、实施检测到总结评估，教师在引导学生处理任务时穿插专业知识，让学生学习并知晓知识如何应用以解决实际问题。通过这种教学方法，学生接手任务、自主思考、解决难题，完成任务的过程就是学习知识和应用技能过程，实现工学交融，自身职业能力得到塑造。这样的课程设置有利于推动实现人才与就业岗位的无缝对接。

　　（三）建设比例合理、水平成熟的专兼职教师队伍

　　高职院校要持续建设好一支数量充足、结构合理、分工协作、提升质量、对接市场的专兼职教师队伍。针对当前高职院校师资队伍建设存在的问题，笔者从几方面提出建议措施：第一，高职院校需推进提高行业企业高技能技术人员担任兼职教师的比例，适当提高兼职教师的地位、待遇和福利保障标准，探索建立校企评聘互通机制，让兼职教师愿意安排充足的时间在院校任教，同时，搭建成熟完整的兼职教师管理体系，增强兼职教师在校任教可持续性，确保授课连贯性。第二，国内高职院校关于“双师型”教师的认定需有统一标准，资格认定时，需大幅增加行业专家和企业高技能人才作为评委的占比，严把“双师”资格认定考核关，并执行定期考核制，这样才能从根本上确保师资队伍具备持续性的“双师”素质。教师队伍只有理解专业（群）与产业的关系，了解产业发展、行业需求和职业岗位变化，有意识、有条理地将新技术、新工艺、新规范融入教学，才能保障教学质量。第三，高职院校需真正执行高教学准入门槛，借鉴德国“双元”的师资能力要求，无论是对招聘的专职教师还是对引进的企业外聘教师，都应严谨考核教学人员的专业能力和教学能力，对未达标的教学人员增设常态化、系统化师资培养环节，适当延长培养周期，确保能力达标再承担教学任务。最后，高职院校还需重视教师职业倦怠问题，合理分配工作任务，减轻各类非教学任务和负担，让教师能专注教育科研和教学实践。

　　（四）发挥企业对人才培养的主体作用

　　我国高等职业教育强调产教融合，目的是将职业院校的专业设置与社会产业发展衔接起来，提高人才培养与产业发展的适配性，这就需要提高企业参与高职教育的程度，借鉴“双元制”模式，充分发挥企业在人才培养中的主体作用。要解决院校育人与企业要人之间的矛盾，校企可探索在院校内设立企业分部，建立精英学生筛选机制，选出实操能力较强的学生以学徒身份加入企业分部，真正接触企业真实岗位，在工作中学习，企业分部安排人员进行辅助指引及协调，确保时效质量，完成真实商业项目，企业按照真实绩效考核标准对学生进行考核，项目完成后，企业赚取利润，学生则按考核级别获得企业颁发的合格证书及业绩提成。与此同时，院校教师同步跟进，一方面既能为接触实际工作的学生提供专业支持与指导，另一方面也能为专业课堂引入企业真实案例，融教、学、做于一体。这样的校企合作模式既满足了企业获得人力资源、保证生产效率的需求，也解决了院校学生学习专业知识与提升实操技能的时间冲突问题，学生在实际岗位上能增强自身学习能力和锻炼人际沟通能力，这种模式还有利于激励其余学生努力锤炼技能，以便尽早接触实际工作岗位，为毕业后进入对口行业打好基础。

　　此外，与院校合作的大企业应带头增强社会责任感，放眼长远利益，在提供实习岗位时多注重学生个性喜好，尊重学生想法，同时与院校加强沟通，共同引导学生做好职业规划，控制毕业生流失率，这样不仅降低了企业招人成本，保证了就业对口率，校企双方的合作意愿也会得到加强，才能进一步深化合作。

　　四、结语

　　我国高等职业教育的改革发展还在路上，不管是高职院校还是企业方，或是行业协会，都需要更新观念，明确各自责任担当，一致以满足当前国内劳动力市场需求为目标，继续探索深化合作。除此之外，政府也要加强引导，出台相关优惠政策支持、鼓励社会各方参与到高职教育中，使高职教育发展具有更强的适应性和可持续发展能力，进一步促进就业创业、助力经济社会发展、增进人民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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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朱守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