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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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1-03-30 10:16
胡大明在家等了三天,不见派出所来人,就把电话打到派出所,接电话的正是所长张正义。他说:这事挺难办,我们也知道二大爷打人不假,可是没有人出来证明,这很难定案。胡大明说:人被打成这样,你们也看到了,还用得着证明吗?张正义说:我们看到的只是后果,打人的过程我们不知道,没有证人证言咋立案?咋填卷?几句话把胡大明搞糊涂了,就有些愤愤不平,就骂咧咧地说:那你们是干鸡巴啥的?屌毛干不了,还当什么狗屁所长!
第二天早晨,黄显威亲自上门道歉,这倒让胡大明感到很意外。但胡大明从心窝子里往外都不会原谅他,在他眼里黄家与胡家不共戴天。
黄显威看看胡连财蹲在墙旮旯心事重重地吧嗒着烟袋,微闭着双眼谁也不瞅,深深地咂一口,狠劲吸下去,然后又喷出一大口,屋子里弥漫了烟雾。黄显威就干咳了两声,见胡连财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就侧过脸对说胡大明:你放心,派出所咋定咋是,一个子也差不了。
胡大明说:你以为有俩臭钱就好使了?我非得把那老牲口送笆篱子去,我要让他蹲死。
胡连财惊恐地睁开眼睛瞅瞅胡大明,又瞅瞅黄显威。他见黄显威仍旧咧着嘴挤笑,笑得让他心里发毛,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于是,他就想到了血腥的后果了,倏然把烟袋从嘴里拔出来,烟袋锅儿在鞋底上磕了一下,急忙站起来,瞪着眼睛对胡大明吼起来:你胡咧咧啥?
黄显威仍然一脸和蔼。
胡连财就有点蒙圈了。他断定黄显威心里一定藏着什么杀机,让他不寒而栗,浑身便哆嗦成一团。但胡连财很狡黠,他觉得关键时刻,为儿子应挺身而出,大不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不能让儿子再受伤害。就说:有事冲我说,这家我是灶王爷!
胡连财这么一说,倒让黄显威有些糊涂了。胡连财的样子很滑稽,完全像只耗子颤抖着与猫斗胆的样子。要是平时非踹他两脚不可,但今天不行,今天的任务不是教训他,是要想法稳住他们。想到这儿,黄显威就笑眯眯地对胡大明说:你说得没错,按理说是该教训教训他,年轻时就骚性,越老还越邪乎。可他毕竟是老子,我也没办法,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他的事儿就交给公安机关,咋处理咋是,咱哥们说话和放屁是俩地方,吐口唾沫就是根儿钉。
这话让胡大明很感动,看不出有黄皮子要祸害小鸡子的意思。语气就缓和了许多:也行,那就等派出所处理吧。
黄显威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就掏出一千元钱递给胡大明,说:拿着,先给弟妹买点啥补补身子。有了好身子骨就像有了片肥沃的土地,撒进种子自然会出苗,自然会有收成。
胡大明瞅着黄显威那递钱的手像蛇样扭动着,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他在考虑这钱接还是不接,他的思绪很混乱。还没等他做出决定,胡连财早已抻手把钱接了过去。
事后,胡大明终于想明白了,接了钱就意味着此事须协商解决。他居然有了上当的感觉,就怨他爹:你收那一千块钱干啥?咱们老胡家和老黄家已不是钱的问题了,这是欺妻害子之痛,这是胡黄两姓不共戴天的旧恨新仇。
胡连财说:天狗子吃不了月亮,是疖子总得会出头,他黄显威能主动送钱来,就意味着他已经输了,他的尾巴已经攥在咱们手里。怕啥?
胡大明琢磨了一下,觉得似乎也有点道理。可心里还是愤愤不平,这么多年他黄显威把三百多亩的机动地都卖给了他们老黄家人种了,这三百多亩国家给的直补钱也被他截留,一年下来十来万块钱揣进自己的腰包,每年拿出个一万两万的像贴膏药似的修修道,说攒钱修桥,直到现在也不见动静,黑瞎沟山河依旧,山还是那座山,桥还是那座桥。前些天,姐姐胡丽英打电话渗透过要选址投资建马铃薯生产基地的事,今天黄显威来,肯定与此有关。要想改变这种现状,扳倒黄显威,这是一个绝佳的时机!
事情就这样被胡大明猜中了,黄显威来找胡大明,确实有把他稳住的意思。只要胡大明不搅和,拿出点钱算个屌!只要把这个商招回来,那就是功臣,黑瞎沟照样姓黄!
胡大明想:当务之急是阻止姐姐回乡投资,逼黄显威下台。
沈晶说:咱们别掺和了,还是外出打工吧。干好了,在城里租个房把爹接过去,消停地过日子得了。
胡大明说:不行,这口恶气不出,对不起胡家列祖列宗,我必须让黄显威在我这河沟子翻船。
沈晶说:人家有权有钱,抓把土能把咱们埋上,咱们跟他折腾不起。
胡大明诡谲的笑容一闪,瞬间又凝固成冷冷的冰霜,网着血丝的眼睛射出了一道寒光。
七
黄显威来到市里找到胡丽英时是下午三点多钟。当时胡丽英刚好从公司出来,见黄显威步履匆匆地夹着个包从公司门外奔过来,就觉得很惊讶。这么多年,黄显威还从未到公司找过她,毕业后虽然偶尔见过面,也只是在过年回老家时。其实,胡丽英很欣赏黄显威雷厉风行和圆滑处事的双重性格,如果放在商战上肯定是员猛将,当年他爹不做出那事儿,兴许他们早就出双入对了。
老人做出的荒唐事不该归咎于子女,其实见了漂亮女人男人动点心思也算正常,要是现在也真就无所谓了。可那个时代不行,妈妈抑郁成疾,不幸撒手人寰,这是胡丽英长大后才知道的。胡丽英曾痛恨过二大爷,那是铭心刻骨的恨,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恨虽然渐淡,但在她的记忆里始终挥之不去。也许人都有双重性,胡丽英对黄显威不但恨不起来,多多少少还有些放不下。问世间情为何物,真得是一物降一物?胡丽英洒脱地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寒暄几句之后,黄显威说:我想请你吃顿饭。胡丽英就笑着问:咋的,是发财了,还是让嫂子撵出来了?黄显威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哧哧地笑。胡丽英打开车门,说:上车吧。到这儿了,咋的也得让我尽点地主之谊。
两个人来到海鲜酒楼,拣了个清静的单间,推杯换盏,谈笑风生。从学生时代一直谈到事业、爱情、家庭。绕了一圈之后,就谈到回乡投资的事儿。胡丽英就不吱声了,她不想回到那片伤心之地,不想见到那里的人,确切地说不想见到黄显威他爹二大爷。黄显威就劝:亲不亲故乡人,美不美家乡水。一镐刨出俩王八,毕竟是一块土里的,尿尿往自个地里滋,肥水不流外人田。不管胡丽英听不听,黄显威就这么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地说着。
自从上次于乡长同她谈过之后,胡丽英也确实有投资计划,想建一个粉业生产基地。黑瞎沟是马铃薯之乡,这倒是一个投资的首选之地,可也是是非之地,她真不想陷进去。当年二大爷与妈妈的事儿,到后来自己与黄显威的事儿,她真不敢想象回去后还会发生什么事儿。
黄显威见胡丽英缄默无语,知道她心里正在矛盾,正在犹豫。就趁热打铁地说:人哪,在外再风光都会思乡,因为那里毕竟是生他的根,有养他的娘。
胡丽英一惊,冷冷地瞅着他。
黄显威明显感到语失,忙说:口误,口误。我自罚一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杯,两个人都不语了,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胡丽英的眼里就浸满了泪水。黄显威扯下几张餐巾纸递过去,胡丽英擦了擦泪水说:对不起。
黄显威说:怨我,不该提起让你伤心的事儿。
胡丽英说:没关系。喝了口酒,改了个话题,问:你爱她吗?
黄显威发誓地说他不爱他老婆!胡丽英问不爱她为啥要娶她?黄显威说:算是为民除害吧。胡丽英就凄惨地笑了笑。
那顿饭进行的时间很长,俩人都喝得一塌糊涂。为安全胡丽英把车寄存在了酒店,打的把黄显威送到宾馆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黄显威抓着胡丽英的手,要她进去坐坐,胡丽英推托公司还有事,告诉他明天早七点三十分在宾馆一楼餐厅用餐。
胡丽英走后,黄显威觉得头晕,就脱巴脱巴冲了个热水澡。倒在床上的黄显威回忆着用餐的整个过程,虽说细节有些模糊,但胡丽英承诺回乡投资的事不容置疑,还有她的一颦一笑依然那么清晰,他搞不懂胡丽英为啥没有嫁人,他觉得像她那么有气质、有修养、有素质的人,闲着,也真有点资源浪费了,就产生了坏坏的念头。
黄显威醒来时已天光大亮。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早已过了饭时,还好,昨晚喝得太多,也不饿,就胡乱地洗了把脸。
八
县招商办频频催促,乡长于得水忙得焦头烂额。此时的于乡长突然想起黄显威,就把电话打过去,问事情办得如何?黄显威牛烘烘地只说了两个字:搞定,就撂了电话。于乡长对着电话骂了一句,虽然对他挂断电话有些不满,但事情办成了,心里还是很高兴。
这两天,胡大明没见着黄显威的影子,估摸他可能去市里找姐姐研究投资的事儿去了,他觉得此事重大,需亲自找姐姐说清楚,就领着媳妇沈晶去了市里。胡丽英听胡大明说完,觉得很震惊。黄家二大爷如此下作,真是欺人太甚,你黄显威怎么有脸来找我?简直是把我们姓胡的当猴耍。黄显威这个玩笑你开大了。
胡丽英这样想时,黄显威就把电话打了进来。胡丽英对着电话说:黄显威,你卑鄙!
黄显威糊涂了,他不知道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就问:怎么了?
胡丽英说:沈晶被打是怎么回事?
黄显威就知道了醋是怎么酸的了,就叫苦不迭,接着就数落了一通老牲口,然后又说,我一定大义灭亲,该法办法办,该正法正法,我绝对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胡丽英实在不想听他这不着边际的鬼话,就把手机电池抠下来扔在一边儿。胡大明说:黄家父子在黑瞎沟一手遮天,胡作非为,欺压百姓。这么些年,我们姓胡的连大气都不敢喘。把沈晶打得颅外出血不说,孩子也流了产,派出所也不管,一支再支,我们姓胡的简直没法生存了。这回机会终于来了,于乡长放出风来,如果他不把你招回去,就地免职。别管他咋说,你千万别回去投资。这是胡氏家族翻身的机会。
胡丽英实在太了解这个华而不实的弟弟了,她不想听他夸夸其谈,离开座椅走到沈晶跟前端详了一会儿,用手穿过她的秀发。沈晶的泪水就辟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就在这时,黄显威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此情此景早在他意料之中,就对胡大明和沈晶龇了龇牙,问:来了?
胡大明用鼻子哼了一下,点支烟吸了起来。
胡丽英说:黄显威呀黄显威!我们胡家哪点对不住你们?
黄显威:丽英,你听我说,那老牲口,唉,不怕你笑话,他背地里还和我媳妇动手动脚呢,他也就是过过眼瘾和手瘾,他就那么个招猫逗狗的人。他搞破鞋我用棒子扌肃过他,这事儿全村子人都知道。可他是狗改不了吃屎,整死他犯法,我也没招儿。
胡丽英再次感到惊讶,她觉得黄显威还算坦诚,说:不管咋说,投资的事还是往后放一放再说吧。
黄显威带着哭腔说:答应妥妥的了,咋说反桄子就反桄子了呢?再说这事儿我都跟乡里汇报了。
其实,事情的操作远远超过他的预想,于乡长听黄显威说完搞定后,就和县招商办进行了汇报。当时主管副县长就在招商办,对此项目很感兴趣。并嘱咐一定要落实落靠,这是一个农副产品加工转化的好项目,完全可以立项。当时,副县长还接过电话,就此项目的前景和可操作性与于乡长进行了沟通。
这是黄显威所不知道的。
胡丽英说:你要还有点良心的话,就先把沈晶的事儿处理好。
黄显威说:一定,一定。花多少钱我掏,损失费我拿,只要你回去投资就行。胡丽英说:你跟我做交易?
黄显威说:胡总,不是那意思。你看啊,咱老家那里无霜期短,边边旯旯地种点包米、大豆,绝大部分都是马铃薯,路不是个路,桥不是个桥,运不出,吃不了,没办法就喂猪了。如果你在那里建个粉业生产基地,把马铃薯转化成淀粉或粉条,乡亲们会感激你一辈子。
胡丽英说:黄村长,你大小也是个干部,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你爹把我胡家祸害成啥样了?而且你还充当帮凶,我会为你回去投资,你把我们胡家人当什么了?
黄显威哼哼叽叽半天没吭哧出一个字。
胡大明高兴得手舞足蹈,心想你黄显威也有放不出屁的时候。
九
于乡长听黄显威说把事弄黄了,愣怔了半天,我操一声,斥责道:咋鸡巴整的?
黄显威说:出了点岔头。
于乡长问:啥岔头?
黄显威说:本来事情挺顺的,她还请我吃了饭。
于乡长判断着:你是不是借着酒劲儿跟人家动手动脚了?
黄显威说:那倒不是,开头起得不错。席间,她还时不时地说起你。说到这儿,黄显威有意把后面的话压了下去,像是有无数细节被删除似的。
于乡长的胃口被吊了起来,心旌摇荡了一阵子,瞅瞅黄显威:往下说呀!黄显威说:开始,她答应妥妥的,后来,她弟弟胡大明去了,就把这事搅和了。
他弟弟,值为啥呀?于乡长问。
黄显威说:我也纳闷,她只说投资的事还是往后放一放再说。
于乡长很激动:操!你不是说搞定了吗?咋办得秃噜反桄的?我告诉你,这个项目我已经向招商办汇报了,而且引起县长的关注,你现在说不行了,这个玩笑是不是开大了?
黄显威说:养活孩子不等毛干,连意向合同都没签呢,你咋就跟县里嘞嘞了呢?
于乡长眼睛一立立:这事要秃噜了,你就别干了。
黄显威说:干不干是次要的,你就是把我整死也没用,这个事,你出面兴许还有缓。
于乡长想了想抄起电话,拨通了胡丽英的手机。寒暄了几句就转入了正题,说:丽英啊,咋的,出啥岔头了?
胡丽英问:得水,我弟媳沈晶被打的事儿,你知道不?
于乡长问:被打?被谁打了?
胡丽英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于乡长把胸脯子拍得啪啪直响,发誓说:这事儿,我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都不姓于!
你姓不姓于,是真鱼假(甲)鱼我不管,你们那儿投资环境很不好,我也没办法帮你。胡丽英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黄显威听得清清楚楚,他觉得这事儿瞒也瞒不住了,就想起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字,便和于乡长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于乡长愤怒地一拍桌子,骂了一句之后,居然被气乐了,他说:你说你爹啊,祸害人还可一家祸害,怕人家记不住啊?
黄显威也义愤填膺般地说:那就是个混蛋!
于乡长一愣,觉得他还蛮有正义感,就说:你能这样看问题很好。你老爹的事儿该负什么责任就让派出所处理,医疗费你该花的你花,先把胡大明他们安置好,然后再做胡丽英的工作。
黄显威至今没负责胡大明的事,关键在于出钱,他要是愿意拿不早就摆平了吗?自打乡里给了他的招商任务,自打他在城里见了胡丽英,黄显威就不这么看了,仿佛他老爹惹下的罗乱不给人说法千真万确欠人家的公理,也实实在在没法和于乡长、胡丽英说话了。
此事在于乡长的运作下进展得很顺利。黄显威把相关责任的赔偿金一次拿出来赔给胡大明。胡大明原以为黄家有势力,至多也就给个万八千的,不想黄显威这一赔竟拿出三万块钱,把个胡大明乐呵呵摆平,派出所长张正义顺水推舟把二大爷送到了拘留所,羁押了五天,胡家的气也算消了。唯独投资的事却迟迟没能敲定。原因是胡丽英赴黑河参加中俄农产品交易会至今未归,手机也不开,联系不上,这倒让于乡长很着急。县里三天两头一个电话问落实情况,搞得于乡长都不知咋说好了。
他感觉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蹊跷。他绞尽脑汁地想,胡丽英不是拖拖拉拉的人,他想不通问题出在哪儿。其实,胡丽英临开会之前,弟弟胡大明已把处理结果通报给她了,她觉得黄显威还算有诚意。不管咋说,过去的事情总是过去了,该做的事总还要做的。她就交代胡大明,要他代表公司,对全乡各村的马铃薯种植面积、品种、产量作一下调查,也就是说胡丽英基本同意了投资建生产基地的事。可胡大明没有做,他有意压下此事儿,静观其变,他在等待时机,等待黄显威被撤职的时机。真有那一天,他再出面敲定此事,就可以出任黑瞎沟村的村长,胡氏家族就可翻身做主。
十
二大爷挺闹心,一棒子扌肃出去三万多块不说,又拘留了五天。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黄显威这几天看得很紧,他没机会去见二秀。他觉得他的人身自由受到了限制,便振臂高呼:我抗议!
黄显威说:这三万块是他妈我的血。非常时期你先消停两天,抗议无效!抗议无效不说,出来后抽烟喝酒还得勒着点,我也不是铁打的,轻点造害我。
二大爷用手指着黄显威骂:小兔崽子,不让我走你也别走!
黄显威蔑视地说:我是村长,你还能管着领导的事?
二大爷一瞪眼睛说:村长是个屌!倒背手尿尿,不服(扶)!
黄显威说:薅耳朵灌药——不服也得服,这个官我还想当下去,咱们要从招商引资的大局出发,先忍些日子,只要把胡丽英哄回来投资,只要把钱投来,她想撤都难。到时候黑瞎沟照样姓黄,你知道不?所以,这几天你必须消停待着。二大爷气得直跺脚:什么招商引资?纯属招娼引妓!你非得让狐狸精(胡丽英)给玩喽!
黄显威说:我巴不得呢,要是那样,我宁肯献身!
二大爷说:你轻点得瑟,得瑟掉毛,过不去冬!
其实,黄显威心里也没底。胡丽英像蒸发了一样,一点消息也没有,就这样在等待中煎熬。因为他心里明白,在黑瞎沟捅出啥罗乱都无关紧要,都能摆平。唯独此事真要弄砸了,肯定没啥好果子吃,因为它直接影响于乡长的政绩,决不会放过他。
县招商办领导认为乡长于得水在招商引资工作中弄虚作假,在《招商动态》上进行了通报。虽然没有点名,但于乡长心知肚明,他气得暴跳如雷,抓起电话,把黄显威一通臭骂。黄显威是个明白人,说:于乡长,你再给我一周时间,如果不成,我自动辞职。
黄显威拎些水果和补品再次出现在胡丽英面前的时候,是在胡丽英的办公室。胡丽英很热情,这倒让黄显威感到很意外。就主动地说:无论如何给我次机会,让我做把东。胡丽英爽快地说:行啊,给你个表现的机会。黄显威看看表吃饭时间尚早,就提议先去咖啡厅坐坐。胡丽英说:你还挺时尚啊?黄显威:马马虎虎。
望江咖啡厅坐落在市区的北侧,坐在窗前,美丽的松花江尽收眼底,滔滔的江水夹杂着冰凌被夕阳的余晖涂抹了一层金色。胡丽英心情很好,思绪就飞回了那浪漫的学生时代。在那弯弯曲曲的猪蹄河岸边,一望无际的青纱帐里,她的初吻就给了眼前这个人。那是怎样的一个吻啊!至今让她铭心刻骨。曾经的快乐、曾经的烦恼,常常使她清澈的双眸噙满了晶莹的泪花,让她爱恨交加难以取舍,她也常常暗自感谢那段经历,让她发奋学习,勤奋工作,在事业上才有了如此瞩目的成就。
昔日的恋人用期待的目光等待她的决定。她的心灵深处在友情、亲情、乡情上挣扎。回去投资对不起死去的母亲,对不起手足的弟弟;不回去投资又对不起父老乡亲。怎么办?她的灵魂在经受着拷问。
胡丽英呷了口咖啡,缓缓地说:关于建设生产基地的事公司早有意向,我们确实有此计划。
黄显威兴奋地说:我就知道,不会撅我面子嘛!
胡丽英说:不过,不能回黑瞎沟。
黄显威就觉着脑瓜仁子嗡地一下,眼睛瞪溜圆直直地瞅着胡丽英,问:你,你说啥?
胡丽英又重复了一遍不能回黑瞎沟建厂。黄显威愣怔了片刻,怯懦地问:为啥?
胡丽英说: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只说眼下,我回黑瞎沟你我少不了来往,一锅搅马勺的,难免被人说三道四,我不想影响你的家庭。
黄显威仰天长叹:天要灭我。
胡丽英说:我知道,这商招不回去,你可能面临免职的危险,但你放心,此事我会和于乡长疏通。村长呢你该当你当,公司可以和你们村签订订单种植合同,乡亲们的马铃薯我包收。
黄显威不解地问:你的意思是?
胡丽英说:我想把生产基地建在乡政府,这样你完成了招商任务,也为百姓办了件功德之事。
黄显威咧开嘴说:这么说我也算功臣?
胡丽英说:当然。
黄显威腾地一下蹿起来,抱住胡丽英旋转了一圈,然后拉着胡丽英的手,说:走,下馆子去!
第二天,黄显威回到乡政府,推开于乡长的办公室,一把搂过于乡长。于乡长推开黄显威,质问:你神经了?
黄显威说:知道不,这是胡丽英托我替她拥抱你的。
于乡长心里一热:这事有替的吗?投资的事儿,她答应了?
黄显威说:妥妥的。不过……
于乡长:不过什么?
黄显威说:只是这资她不往黑瞎沟投。
于乡长:我操!你脑袋让门夹了?不往黑瞎沟投,顶个屁用?我看你这个村长是不想干了!
黄显威坐进于乡长对面的沙发里,卖着关子说:胡丽英让我给你捎个话,只要我黄显威还是村长,你这个招商任务,肯定让你完成。
于乡长:啥意思?
黄显威说:给我根烟儿,我要那贵的。
装犊子是不是?于乡长不情愿地扔给他一支中华烟。
黄显威深深地吸了一口。
于乡长急切说:别卖关子了,说呀!
黄显威吐出一团浓浓的烟雾,说:开始,胡总脑瓜子扒拉八个劲儿,说啥也不肯回来投资。后来,我不惜牺牲色相,施用了美男计,她就乖乖地投降了。
于乡长:就你这死出,还施美男计?人家胡丽英可是良家妇女。
黄显威:别管咋说,她就是碉堡我也把她拿下了!
于乡长:你不说她不回黑瞎沟投资吗?
黄显威:为完成你的招商任务,我就退了一步。最后,她答应把生产基地建在乡政府所在地了。
于乡长异常兴奋:真的?
黄显威:妥妥的了,明天她就来乡里签合同。
于乡长:你小子,总算干了把人事儿。
黄显威:我应该算是功臣吧?
于乡长:狗屁功臣!没有我的面子,你是个屁!看在同学的分儿上,这个村长呢,你先干着。回去抓紧落实马铃薯种植计划,这个事再整秃噜你就该忙啥忙啥去。
黄显威回到黑瞎沟时,太阳正卡在西山上,血色的夕阳从桥那边射过来,桥上走上来两个人,被夕阳一晃,像剪纸一般。黄显威紧走几步,一看是胡大明和沈晶,问:你们这是?胡大明沉重地说:走,打工去。
黄显威站在桥上,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儿。遇见胡大明,他感到自己有些发木,对人家的伤害毕竟不能是钱能真正摆平的。黄显威又想起胡丽英,一个只身走出黑瞎沟的女子成了大器,这让他感到自己无法比,尤其在胡丽英的帮助下才换来个官儿当,他又觉得自己短了许多,小得可怜。老爹做出来的事情理上也真不是个人事,我黄显威今后可不能再不办人事了。他觉得小小的山村一下子沉静了,除了桥下的流水声,任何声息都没有了。他孤独地转了个圈,然后一步步地向桥下走去。
胡大明走了几步,回头瞅了瞅,桥还是那座桥,只是空旷了许多。此时的黑瞎沟也静默下来,远处,偶尔传来了几声狗叫和二大爷沙哑的喊叫声,就在心里靠了一句,便领着沈晶匆匆地赶夜里的火车去了。
责任编辑 吴 琼
插图 高兴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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