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又如何(中)

  • 来源:章回小说
  • 关键字:苏紫梅,闲钱,乡下
  • 发布时间:2011-03-30 10:49
  王阿姨总体上来说做得还让苏紫梅满意,说好人家只管孩子的一切,不管买菜做饭,但是,这些,她都一一做了。晚上孩子睡了,王阿姨就会拉着苏紫梅的手说:“闺女,我哪儿做得不好你可以给我说,我拿你像当自己闺女一样亲,不瞒你说,我闺女也没你对我好,她们只看到我的钱,看不到我的人。”

  苏紫梅工作了一天,加了三个小时的班,累得她眼冒金星,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有点头说是,然后回房间睡觉,连看一眼儿子的力气都没有。

  不满意的是苏紫梅她妈,她在电话中知道女儿生了儿子,本想来城里看看,可是,女儿没有要她来的意思,她还是硬着头皮想来。家里穷,所以没什么给女儿拿的。苏紫梅并不挑剔妈妈什么东西也没有带给她,她不让她妈来不是怕她妈来,而是不想妈为她操心劳累。再说,自己妈来,回去时,怎么着也得给她买票,顺便捎点儿钱回家,苏紫梅现在是一分闲钱也没有。上个月保姆的工资钱还没给呢,好在王阿姨很通情达理,这样一想,不如不让老妈来,既不劳民,也不伤财,两全其美,她告诉老妈不让来的理由——雇了保姆。

  她妈问多少钱?

  苏紫梅如实回答一千块,管吃管住。她老妈在电话那面沉默半晌没说话,忽然电话里猛地窜出一个男人愤怒的声音:“养你他妈的这个白眼狼,你宁愿给保姆一千块工钱也不给你妈,你说说,你还是人吗?”苏紫梅听出,愤怒男人的声音是他爸。

  “爸,你听我说……”

  苏紫梅想解释,但老爸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三天后,苏紫梅的父母从乡下赶来,看他们的样子,是要住下来并不想走。家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立马显得很拥挤。而这时,正巧赶上白金每月一次的回家。白金对苏紫梅她爸她妈并不热情,都是处对象时结下的梁子,他们反对,又不给白金好脸色,如今女儿成了人家的老婆,高不高兴也由不得老爸老妈说了算。毕竟是自己爸妈,苏紫梅还是希望白金能大度一些,白金眼一瞪:“我还不大度,我要是不大度,我早把他们撵出去了。”

  苏紫梅想压住白金的火气,再说了,父母也不会久住,干吗惹他们不高兴?白金心里明白,老丈人想在这儿住是假,要钱才是真,他只好忍痛割爱,用五百块钱把两个老人打发走了。眼不见心不烦!白金不想看到他们。

  苏紫梅她妈一把抢过自己男人手中的钱,给了白金,对于女儿生孩子,她帮不上忙,怎么能要钱呢?苏紫梅她爸眼一瞪:“他给的凭什么不要?结婚时一分财礼也没要,现在他拿这点儿钱,老婆孩子就有了,便宜了他!”一边说一边愤怒地盯着白金,“打发要饭的也不能这样。”说着麻利地把钱揣了起来。

  “爸,以后有钱我们再给你,又没说只给这一次。”苏紫梅在一边低眉顺眼打圆场。

  白金拉下了脸色,不耐烦地顶了一句苏紫梅:“你是大款啊?家里有没有钱你不知道?”

  苏紫梅她妈一看形势不好,赶紧拉着老头走了。

  他们走了以后,白金一直生气。苏紫梅不想把这短暂的相聚变成战争,只好主动给白金赔不是。但是,白金不领情,他烦着呢,明明很甜蜜的一次相聚,被他们给破坏了,大白天的,保姆也在,孩子哭,心里的渴望被熄灭,瞬间又变成火苗蹿出来。白金要赶最早的火车回燕西,那儿还有一大堆业务等着他做呢,这个月完成的总额度不到五十万,连基本任务都没有完成,提成没有,受到总公司的批评。家里又一团乱麻,不心烦才怪。

  中午休息时,苏紫梅吃完饭,回自己办公室。同事们都去会议室玩扑克去了,她没有心情,白金生气的脸一直在眼前晃着,什么时间日子变成了这样?所以,她一直想,是不是给白金打个电话,拿起电话刚按下一半的数字,她的手就停了下来。

  她想:凭什么自己老是主动给他道歉?自从他去了燕西以后,她感觉他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也说不清,总之,就是有些不一样。一个人坐在那里生闷气,白金一点都不理解她的苦衷,她也不是非要把钱给父母,又不是天天给,或给得很多,就是意思一下,或给自己转个面子,也让父母欣慰一下,有什么不好?再说了,父母不管怎么样,把自己养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己做了母亲,才懂得父母恩。他也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和自己发火,一个月了,回来不就是想恩爱一下吗?没有恩爱成,人就那样气呼呼地走了,搁谁谁心里平衡啊?苏紫梅实在忍不住,给白金发了一条短信——你变了。

  苏紫梅没有等到白金的短信,很想问问对方为什么不给她回短信,但是,一想,已经给他主动发了,不管说什么,都是主动道歉的意思。他凭什么高高在上?一下午都闷闷不乐。快要下班时,叶小微来电话,要一起去逛街。苏紫梅不想去,刚想说儿子在家等着呢,叶小微就回她说:“别跟我张口儿子闭口儿子的,人家都说房奴,我看你都成孩奴了。不是有保姆吗?你又不是天天这样。再说了,我们有多长时间没去逛街了?苏紫梅,你敢说你不去——!”

  叶小微下了死令,苏紫梅没办法,只好去了,何况,她发现,她真的很久没有出来放松自己了,其实,也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就是东走西逛,偶尔也说话,兜里银子紧着呢,她不能见到时尚的东西就像没结婚以前那样哇塞着奔过去,然后,扫街一样不眨眼晴,现在,她和叶小微不一样,她是孩儿他妈,孩子第一,她第二。人家叶小微正谈着男朋友,想买什么,哪怕实在贵得令人心疼,只要她愿意,也有人给她买单。

  叶小微看出苏紫梅的意思,用眼神揶揄着她:“后悔了吧?”

  “后什么悔,我现在有两个男人爱,比你多一倍。”苏紫梅是强颜欢笑。她现在心里不但想着儿子,还想着儿子他爹!不!是恨!

  叶小微买了围巾,今年刚流行的,给自己一款,苏紫梅一款。苏紫梅不要,叶小微哼了一声,白她一眼:“再不浪摆,你就成老妈子了,小心男人把你当成黄脸婆!”

  真叫哪壶不开提哪壶。苏紫梅的内心正气着呢,所以,冒出那样一句话也就不足为怪了:“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你说得对,不浪白不浪,只有这样继续浪下去,才有男人心疼自己!”

  “什么意思?你家小白在外面有人啦?”叶小微听出苏紫梅话中之话。

  “你家小白在外面才有人了呢。”苏紫梅否认。

  两个人逛累了,就在里面的餐饮区找了一个清静的位置坐了下来。女人找女人逛街有三种情况,一是和亲密的男人闹了别扭,正在气头上呢,男人又不来道歉;二是还没有亲密男人;三是结婚后吵架了。显然,叶小微和苏紫梅属于前一种情况。

  叶小微和她刚认识月余之久的男人是闹了别扭。那天,男人喝了一些酒,在他的房间里很激情地拥吻了她,叶小微也很配合,但是,没想到,他却抱她到卧室。在她只剩下内衣时,她一下子清醒了。她穿上衣服跑了出来。叶小微和这个叫李扬的男人是在一个酒吧中相识的,那天,她失恋了,一个人跑去那里喝酒。醉了,是他付的钱,是他把她带到家里,给她洗了吐得很脏的衣服,是他把她弄得舒舒服服,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还好是星期天,而她依然“完好无损”。

  她觉得李扬不但长相好,人也不错,现在,尤其是在酒吧,乘人之危的男人太多了。他没有,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发短信,偶尔打电话或出来喝茶,彼此说不出来是好朋友还是那种男女朋友,总之,很开心。

  按常理,叶小微从他的房间里跑出来,他应该追出来,如果不追出来,那么,他应该打电话给她,表示他的歉意。但他没有,一个星期都没有消息,叶小微一直等,现在,她什么也没等到,心里郁闷着,所以,就把苏紫梅拉出来了,哪知道苏紫梅也正心情烦着呢?

  “你恨他吗?”苏紫梅吃了一口麻辣烫,抬头问。

  “也许,我不知道。”

  其实,叶小微见过好多男人,应该说有一打吧,自己认识的,朋友介绍的,什么样的条件都有。她就是一个也没看上,而与李扬也不过萍水相逢。出去玩了几次,双方很有分寸,知道他的工作单位,大概住址。

  “还也许呢,明明是想人家了还不直说。可靠吗?”

  对于这个问题,叶小微很难回答苏紫梅,因为,她无法确切回答他是否有老婆,或者女朋友,他看上去三十岁绝对有了,这个年龄的男人感情一般不会是一片空白。但她也没有把他想得多复杂。

  一种感觉。爱情就是男女心灵深处刹那间的感觉。她觉得他符合了她对男人的想象或者要求。她和他也谈得来。

  “可是,他为什么没找我?你说,他是想吊我胃口吗?”

  苏紫梅没见过李扬,所以,也不好下结论。苏紫梅要叶小微哪天与男人见面时通知她一声,或许,她这个参谋能看出点儿什么。还没等分手,两个人吃得差不多了。一个卷发女人径直走到她们跟前,瞪着眼睛问叶小微:“你姓叶,叫叶小微。”叶小微还没来得及回答自己是谁,那高挑女人的手掌已经落到她的脸上,甩着清亮的响声,接着一连串臭骂跟上来,使得周围吃饭的人很快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有人叫好,有人同情,总之,一大堆看客,不用猜,周围人也能知道,那高挑女人是为何上来就给叶小微一个响亮的耳光,不是购物起争执就是因男人而起,而她们原本就是陌生人,那么,罪魁祸首也就是男人了。

  这一突然造访的耳光让叶小微眼冒金星,不过,她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叶小微并不觉得理亏,因为她同男人交往,他没有提及家庭,他在她面前,一直表现得是单身王老五的样子。她毕竟是涉世不深的女孩子,何况,她一没花他的钱,二没让他上自己的床,不过是刚刚交往的朋友,吃了他几顿饭,买了一点女孩子用的东西倒是真,所以,眼前的女人就没有理由这样对她!就算他是有妇之夫,也是他在骗她,而不是叶小微在勾引她男人李扬,女人你要撒泼回家找你老公去。叶小微霍然站起,迎向把自己当成“小三”的女人,她要女人拿出证据来,否则,她不会咽下这口气。苏紫梅可不想把事情闹大,让别人看笑话,她二话不说,拉起叶小微就跑。

  女人在后面追了几步,没追上,也只好放弃了,但是,依稀可以听到她在后面对围观的人说:“瞧瞧,理亏了吧。”

  叶小微被苏紫梅扯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停下来时,发现她们已经跑出商场,来到大街上。叶小微猛地甩掉苏紫梅的手,大叫:“你拉着我干吗?难道你就看着我这样被人欺负?”

  苏紫梅伸手拦车,此时,最要紧的是回家,叶小微在大街上乱走,显然是气得乱了思维。不!她不要回家,她要找李扬算账。于是对司机说,去威海路1号。苏紫梅要司机去江边路山水庭院小区,先回她的家。叶小微一把抓住方向盘,她就是要去找那个男人算账!她要向他讨要她所受的委屈。若说勾引,也是他在勾引。她咽不下这口气。

  苏紫梅还是把叶小微弄回了自己家,平息事态。叶小微抱着苏紫梅哭了半夜才睡去。第二天上班,两个人都肿着熊猫眼。

  第二天正好是周五,下午刚一上班,叶小微就接到李扬的电话,他说朋友给了两张景区的票,问她可否有时间和兴趣?真叫哪壶不开提哪壶!叶小微下午也没什么事,以头痛为由跟主管打声招呼,提前走了。她是在公园门口,也就是见面的老地方看到李扬的。她扯住李杨的胳膊,要他带她去见他老婆,要他把前天晚上的事交代清楚,李扬这才知道事情内幕。他的脸上依如平常一样斯文和无辜:“不是你想得那样!”

  “如果你爱我,那么,她怎么打我的,我希望你给我怎么打她!”

  李杨惊讶地看着叶小微。

  “你心疼了?”

  这与心疼无关,女人的想法总是让男人难以理解。他用力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吐出无限缭绕的烟雾。他以为,第一眼,他没看错,她和别的女孩子是不一样的人,可是,现在,有什么不同?他承认,有过很多女人,但是,唯一的,她是让他心灵特別安静的女孩子,仅仅是几面。很多女人只想分享男人的成功和快乐,却不愿意分享他的失意和痛苦,现在,正是他失意的时候,他遇到了她。

  “好!你舍不得打,我舍得!”见他良久不说话,叶小微兀自转身走了。

  李扬没有去追跑掉的叶小微,他站在那里,看着叶小微风一般地跑掉,感觉眼睛里仿佛有雾气在升起,男人的眼泪不值钱,所以,男人都不喜欢自己哭。抑郁在内心大雾一样涌起,迷漫。很久,当叶小微发现自己坐在公园里面的一个长椅上时,李扬没有来,环顾四周,有情侣的身影甜蜜地腻在一起,放肆地拥抱,接吻,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和内心一样,冰冷而空虚。

  见过那么多的男人,为什么他给她的感觉不一样?

  她爱上了他吗?

  因为,她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盼着他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可是,没有,那个下午,他都没有来。她一直坐在长椅上,眼神空洞而茫然。她和他就这样分手了。

  转眼,时间从夏天来到了秋天,儿子长大了很多,王阿姨给照顾得尽心尽力,苏紫梅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太久的分居让她夜深人静时会想起白金,想他的每一个夜晚在干什么?是不是也像她想他一样想她?

  白金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病,常常内心莫名其妙地烦躁,最近业务开展得不好,受到总公司的批评。晚上,一个人很无聊,就会和朋友们出去喝酒,K歌。人生得意须欢颜,人生失意也需要发泄。这几个月,他往家里交的钱少了三分之一。刚开始,苏紫梅没说什么,后来,就对他旁敲侧击,白金解释,苏紫梅用鼻子哼了一下。

  本来,这些日子他想回家一次,在外面呆得久了,有厌倦之感,不巧的是感冒了,他怕传染给苏紫梅和儿子,就想等好了再回去。自己胡乱吃点儿药,结果越发严重,一个人在房间里挣扎了很久,只好给助理王凡打电话,深夜,王凡拉着他去急诊。她和他是校友,他算是她的师哥。白金已经烧到39度了。

  急忙输液。

  苏紫梅没有打招呼,自做主张地去了白金那里。那时,白金感冒刚刚好,王凡也在他的房间,他们正谈论怎么拿下那个很有前途的客户,敲门声响起。王凡近水楼台,起身开门,她不认识苏紫梅,开门问她找谁?

  苏紫梅仔细地打量着王凡。

  “谁也不找!”

  这时王凡也觉得自己问错了话,慌忙改口叫她嫂子,做出请进的姿势,但为时已晚。苏紫梅的脸已经下霜了。苏紫梅的到来让白金意外。王凡借故离开了。苏紫梅没有坐,环顾房间一周后才把目光落到白金的脸上。

  “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苏紫梅很不友好地反问白金。

  “她……她给我送点药。”

  “结巴什么呀?又没做亏心事,我得好好谢谢她,替我照顾你。”

  “苏紫梅,你什么意思?”

  两个人就吵了起来,而且吵得面红耳赤,谁也没有退步的意思。苏紫梅在车上没吃饭,又饿又气。其实,她也不是突然袭击,去相邻的城市出差,顺便拐到这里,她只有这一个晚上的时间。上次,白金回家也没有私人空间。来这里,没有孩子保姆的打扰,没有现实的纷扰,她想,这样的相聚可以让彼此充分燃烧。

  结果是这样。

  吵到半夜,对面的房间发出强烈的抗议,人家敲墙呢。安静了下来,背靠背,闭着眼睛,都没有睡的意思。快到天亮的时候,苏紫梅再也坚持不住了,她一点一点儿回过身,脸上还带着眼泪。白金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穿着衬衫,像是睡着了。

  她把手伸进衬衫,在他的皮肤上缓缓地抚摸。像从前那样。他的身体依然僵直。

  “金……”她轻轻地叫。

  良久,黑暗中他的身体轻轻动了一下,她从后面偎过去,最后是死死抱住他。他用力挪她的手,挪不开。她的脸贴着他的衬衫在他的后背上,从眼睛里哗哗涌出的液体很快弄湿了一大片。在黑暗之中,白金终于回过身来,回应苏紫梅的热烈。

  苏紫梅说:“金,抱紧我。”

  白金伸出胳膊。

  苏紫梅说:“金,亲吻我。”

  白金寻找着她湿润的嘴唇。

  苏紫梅说:“金,抚摸我的乳房。”

  白金的手摸上了那座柔软的山体。

  苏紫梅说:“金,热烈一点儿。”

  ……

  白金是想热烈,很久没在一起了,雄性的力量是需要发泄、张扬和满足的。可是,在他进入她的身体时,他却突然山崩水泄了。苏紫梅生气地看着白金。她表情上的意思是否可以这样理解:我如此叫你没心情?这是以往没有的,白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了这样。他无法给苏紫梅一个合理的解释。

  天亮了,苏紫梅要走了。她必须在早晨赶回她所在的城市,同她一起出差的同事已经到家,所以,不管心情如何,她要回家,回单位,给老板一个交代。苏紫梅走的时候,白金没有送她,因为他一会儿要赶到客户那里谈生意。苏紫梅嘴上没说,心里却把这件事归罪于昨天晚上她不请自来。

  因为时间紧,白金差王凡给苏紫梅买了一些路上吃的。苏紫梅理直气壮地收了王凡送来的东西,并对王凡说,希望能好好帮她照顾老公。王凡哭笑不得地看着苏紫梅,此时,她知道,任何的解释都是多余,心底无私天地宽,她也不想解释。

  就这样,苏紫梅努力争取来的出差机会,一次她想象中的爱情之旅,却让她带着伤痕累累的心回家了。

  回到家的苏紫梅心情郁闷,连着两次弄错了数据,致使公司损失了十几万块钱,领导在周一的集体大会上,把苏紫梅批得像烙饼一样,烙得浑身滚烫,就差一点儿烫掉皮。她被调离本岗位,下放到餐厅打扫卫生,工资从三千降到一千块钱。如果不是看在她孩子小的分儿上,早就让她下岗回家了,也算是仁至义尽。那些平日里要好的同事,立马失去了往日的友好,餐厅里的那些外来工支使她像支使一个不花钱雇来的保姆一样,从白领到餐厅打杂的,人生的落差太大。苏紫梅无法接受,愤而辞职,却不敢告诉白金。

  连忧伤的心情都没有了,她每天四处应聘工作,房贷要还,保姆要雇,儿子要吃奶粉。生活告急,叶小微、六六她们齐上阵,四处为苏紫梅寻找下一个好单位。很快就过去了一个星期,一无所获,何况到了下半年,招聘的企业明显少了。刚开始,苏紫梅还有一份镇定,她相信,“塞翁失马,焉之非福”?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自信也一点点儿地丧失,如果再这样下去,家里真的要借贷生活了。

  晚上,苏紫梅给白金打电话,问他要钱。以往,都是白金回去会把卡上的钱取出来交给苏紫梅,他上月刚给她,现在,她就向他要钱,白金以为她还因上次的事耿耿于怀,就说,没有。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个人又是一番吵。苏紫梅指责白金看她不顺眼。白金指责苏紫梅变了。哪儿跟哪儿的事儿啊,一个钱字扯出这么多不该说出的话,惹了彼此一肚子气。最后,还骂了娘,战事升级。

  纸终究包不住火。白金知道苏紫梅失业的事,是在两个月以后,白金也傻眼了。如果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事情真的朝白金想象的那样发展去了。苏紫梅一直没找到工作,加上白金的埋怨,心情一点儿都不好。有时,想到保姆的工钱,孩子的奶粉钱,以及所有开销,苏紫梅的神情有些恍惚。这种恍惚终于在她发现这个月的房贷不能如期交到银行的时候,爆发出来。在大街上走着的她差一点儿撞到车上,若不是司机眼尖手快、刹车及时的话,会出大事的。被司机骂得晕头转向,她傻傻地看着司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钱还是交上了,是白金打到卡上的,不到发工资时间,他怎么一下子会打到卡上一万块钱呢?

  苏紫梅刨根问底,这一问,就又问出了一场战争。

  苏紫梅在电话里要白金说出来,是哪里弄来这么多钱?白金要苏紫梅不用管,这是他的事情。苏紫梅不依不饶,白金那个气呀,都到这种时候,还这么固执,只好实话实说,是从王凡那儿借的。

  苏紫梅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是感谢她还是生气?恐怕不是前一种。

  苏紫梅阴阳怪气地说:“对你不错嘛。”

  “苏紫梅!你什么意思?逼我死吗?还是不闹出点事来你不罢休?”

  “恐怕是你別有用心吧。”

  “苏紫梅!想不到你是这样一个小肚鸡肠的女人,我真后悔娶了你!”

  “好哇,后悔给你腾地方,不是房贷都帮你还了吗?”

  越解释越有嫌疑,双方吵得战火纷飞的时候,白金挂了电话。苏紫梅夜里一个人躺在床上哭,哭够了就想,不该让白金去外地,现在,只有让他回来才能彻底平复两个人间的裂痕。怪不得人家说夫妻不能长久分居呢。苏紫梅半夜睡不着给好友叶小微打电话,商量对策。叶小微提到了一个男人,那个人早已经被苏紫梅忘到九霄云外了。

  男人是老康。

  叶小微说,说你傻你还真傻,他白金能喜欢別的女人,你为什么不能喜欢别的男人呀?何况这事对你也不是坏事,现在这种情况,才能看出谁是真心爱你谁是不负责任的男人。苏紫梅直截了当地反对:“你要我做老康的情人?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那你就忍下这口气,就当白金还是从前那个白金。”说完,把电话给挂断了。苏紫梅哪能受得了叶小微这副德性,当即电话打了过去。

  “叶小微,你敢不理我!”

  “我困死了,姑奶奶,明天我还要上班呢。”

  第二天晚上一下班,叶小微就按照苏紫梅的吩咐,在她家跟前的一家饭馆里见面,是叶小微请客。叶小微点了一些平时苏紫梅爱吃的,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说着生活琐事,当然,商量对策是大事。工作没了,家也没了。

  叶小微柳眉一挑,让苏紫梅搬出现在这个家。苏紫梅一声惊呼,哪有这样劝人的呀。叶小微的理由很充分。一是考验白金,如果他不想同你离婚,跟那个女的只是玩玩而已,他不会让你带着孩子离开;如果他想同你离婚,就不会阻止你离开。二是借机用点老康的钱,如果他以前是真心喜欢你,这一次,他不会袖手旁观,你呢,也解了燃眉之急。

  苏紫梅一时不能接受。

  叶小微给她分析,其实,老康是次要的,你不是放不下你那个白金哥哥吗?这不也正好看他是真金还是白银吗?

  走投无路的路,也是路呢。

  苏紫梅接受了,可也觉得有些別扭。然而,这个戏演得有些无法收场了。苏紫梅和白金吵完之后,找碴儿要往出搬的时候,白金一句好话软话没说,悉听尊便,那意思是谁不让你失望你就跟谁过去。然后,没有理会苏紫梅。

  苏紫梅以为白金能对她一番好言相劝,如果他真是一番好言相劝,苏紫梅也不会这么伤心,更不会继续往下演戏,找老康。现在,她不是演戏了,动了真格的,当即打老康电话,以至于老康接起这个电话也一愣一怪的。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男人。

  苏紫梅问老康:“你还想我吗?”

  老康说:“想。”

  苏紫梅问:“是真想假想?”

  老康说:“人最真实的欲望是需要,从这个角度理解,什么都是真实的。”

  苏紫梅问:“你会真心帮我吗?”

  老康说:“你也有困难?”

  苏紫梅问:“老康,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帮算了?还讽刺我,算什么男人?”

  老康说:“有话直说。”

  苏紫梅低沉了一声:“我离婚了。”

  老康说:“好!”

  ……

  老康很快开车把苏紫梅接到一处联排式別墅里,看样子好久不住了,刚刚打扫完毕,一切都保持着干净、整洁、刚装修时的样子。苏紫梅是一个人去的,一个人住进老康的別墅里,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总之,她高兴不起来。晚上老康没有住在别墅里,去哪里,她也没有问。其实,在老康临离开时,苏紫梅的眼神是无限婉转的,白金可以乱来,她自己为什么不报复他一次?为什么要为他一个不能给自己带来幸福的男人守身如玉?

  白金快把她气死了!他不珍惜这个家,也別怪她不守女人的妇道。可是,老康……他……只是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然后,离开。苏紫梅张着嘴,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目送着老康远去的背影,像电影的场景。她花瓣一样寂静又渴望抚摸的容颜,灿烂地开在黑夜里,其实,也不是想和他发生点儿什么,只是想和他倾诉。老康似乎感觉到了她些许的异样,在楼梯口处,转过身来,隔着很短的距离,彼此沉默地观望,没有语言。然后,他用手再度轻轻摸了摸苏紫梅的脸,眉毛修得细而高挑,她的皮肤很好,白得接近透明的状态,丝缎般光滑。让人禁不住生出很想咬一口的欲望。老康曾经很想咬一口,可是,现在,他却没有咬的欲望了。他那样看着苏紫梅的时候,苏紫梅的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大滴大滴的泪珠,快速地涌出眼眶,掉下来,濡湿了一片衣服,贴在身上,凉凉的。

  无法触及。她寂寞地看着他。他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黑暗中,没有再见,也没有亲吻。

  这一夜,苏紫梅睁着眼睛到天亮。老康去了哪里,苏紫梅不知道,也没有问。在温暖柔软的被窝里,期待黑暗和寂静让自己重新入睡,但是,房间很大,大得有些空旷,让人说不出的不安和恐惧。生命无尽的孤独像是一片空旷的野地。

  白金哪能想到苏紫梅真的和他闹离婚,真的搬出去呀?他以为,吵架说的当然是逞一时之快的气话。一个月后,从燕西市回到青岛的白金看到家里已经空空荡荡,满屋子的灰尘,让他的心情立刻破败起来。他立即打电话给苏紫梅,苏紫梅没有接他的电话。白金再打,苏紫梅再挂。白金急了眼,大叫:“苏紫梅,你还真跑了!说吧,是不是你早就想离开我?是不是你们早已经眉来眼去了?所以,你为了达到目的,和我不停地吵架,指责我这也不是,那也不好,然后,你心甘情愿、堂而皇之和我玩起了失踪,说吧,你们是不是同居了?”

  “是又怎么样?是你不想跟我过了,却把罪名归罪于我,白金,你太阴险了吧。你说对了,白金,他早就喜欢上我了,在没有同你结婚以前,只是我以为,你可以给我幸福,但是,我错了,我的幸福早就被你给弄丢了!”

  “苏紫梅!你他妈的……你他妈的……”

  白金除了这句话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她一直背着他……

  事到如此,白金也不想同苏紫梅吵了,等他反应过来时,电话那头早就挂断了。白金攒了四天假,但他一分钟也没有多待下去,连夜赶回了燕西市,然后,敲开了王凡房间的门。王凡以为是好朋友林华不请自到,从被窝里懒懒地起床,嘴里嘟囔着林华这个夜猫子,被哪个男人甩了?不被男人甩,她是不会想起自己这个朋友的。

  睡眼惺忪地开门,一团黑影扑进来,带着夜晚的冷气,让王凡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寒战。

  “死鬼,跟谁不爽跑到我这儿来了?”

  “林华”不说话,一把抱住王凡,紧紧抱在怀里,嘴唇早已经冲锋陷阵,死死地咬住了王凡的嘴唇,让她无法动弹。

  王凡又踢又打:“死鬼,你同性恋啊,小心,我告诉你男朋友……”

  白金不说话,苦涩的酒精在他体内燃烧,在车上,他一直在喝酒,那种猛烈的火焰烧得他如此疼痛和快乐,他把她柔软的身体紧搂在自己怀中,嘴唇噬咬着她的嘴唇,他要她和他一起烧成灰。

  直到他把她摔到床上,王凡才得以有机会睁开眼睛看着对方……

  不是林华……

  就在王凡愣愣的不知所措时,她听到白金在她耳边的话语,尽管有些含混,但她还是听得清楚。

  “你一直是爱我的,是吗?”

  “你喝多了。”王凡试图推开白金。

  “你爱我……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一个挣扎,一个追逐。一个反抗,一个给予。

  终于,王凡再也挣扎不动,她躺在了床上,花朵一样柔软洁白的身体,散发着她渐渐生疏的清香。丝缎一样光滑的皮肤,在橘色的灯光里,缓缓地像花瓣一样盛开。王凡的目光终于无限婉转开来,人生失意时也需要纵情。这个夜晚,不知道是酒精还是失意的作用,总之,他一直在她的体内制造着一浪又一浪的疼痛和高潮,汗水湿了又干。他和她做爱的时候,寂静像是黄昏迷漫开来的大雾,冰凉而寒冷,只有她的身体才可以让他不寒冷,才可以让他有一种安全感.也只有这样,他才有不被拋弃的感觉。

  一直到天亮她伏在他怀里,哭了。

  白金头枕着胳膊,望着天花板,好半天,他才翻过身,一只手一直停在她饱满的乳房上,贪玩的孩子一样,抚摸着。

  轻轻问她:“你恨我吗?”

  她也问他:“你爱我吗?”

  他不知道,也许,是爱的,也许是不爱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讨厌她。从来不,从第一次她进来应聘那天起,他就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后来聊天知道,果然是校友,他还算师兄呢,高她两届。所以,从第一天开始工作,他和她就没有陌生感。

  他不知道自己的欲望从何而来,再次把她压在了身下,这是他和苏紫梅有了孩子以后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今夜,他好像年轻了十岁,好像是一个对性初萌的大男生那样无所顾及和渴望,那样激情和火热……

  他伏下脸,亲吻她的嘴唇,脖子,最后,轻轻含住她粉嫩的乳头,像个孩子一样吮吸着,辗转地吮吸着……她的身子本能地颤抖起来,嘴唇里发出无法忍受的呻吟声。

  他说:“我们会一辈子这样爱着吗?”

  她说:“一辈子有多远?”

  他说:“不知道,梅,别离开我好,好吗?”

  ……

  王凡的身体顿时有些僵直。刚才还说一辈子,可是,他的嘴里却叫着别人的名字。她起身穿衣,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在他看来,所有的女人都这样莫名其妙,如此不可理喻。他扯着她不放,像孩子一样乞求地看着她:

  “说!你爱我。”

  “我们是在做爱。但和爱无关。”

  他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需要而已。”

  她穿衣起身。天也完全大亮了,她跑到厨房里,说是准备早餐,可她平时都是从外面买回来,加热一下而已,现在,她只好强行自己做饭,做了荷包煎蛋,若不是他闻到糊巴味,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煎蛋糊了。她看着荷包蛋发呆。想着这一夜发生的事情,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了这样。

  “饭好了吗?我饿了。”

  她和他一起坐下来吃。他吃得狼吞虎咽,而她只吃了一点儿。一起出门去上班,一整天,她都没有进他的办公室,他也尽量不和她打照面。

  一切突然变了模样。

  老康晚上偶尔也会来这里,有时是十点,有时是十一点离开。总是有电话找他,有时是男人,有时是女人,苏紫梅也不问男人是谁,女人是谁,为什么找他。她一个人在这里独自呆了一个星期,然后,她想回家,想念小小的儿子,她后悔听了叶小微的话,然后,她收拾自己随身带的几件衣服离开了。

  晚上,老康回来时,发现房间里空荡荡的。他躺在她睡过的床上,上面有她身体的味道。他打电话给苏紫梅,问她在哪里?苏紫梅说在家。老康哦了一声,再也没有说话。

  “谢谢你,老康。”她破例没有叫他康大叔。
……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
阅读完整内容请先登录:
帐户:
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