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选择题砸个跟头

　　A还是B，有时候真的是一个问题。

　　穿着她最高的一双高跟鞋，苏丝走了很长的路去参观师兄的影展。两个月前师兄从撒哈拉还是尼泊尔发来一通题为“猜猜看你错过了什么”的、过于touching的简讯，之后就再没有消息。简讯苏丝当时就删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无法完全删除干净。一天晚上她甚至梦见师兄的婚礼，当身为宾客的苏丝最后发现新娘竟是她自己时当场惊醒，之后一直没睡着，心情随着身旁申屠的鼾声一路翻山越岭。

　　做这个梦的前一天，苏丝参加了申屠班上的一次活动（申屠在读商学院的MBA课程）。回家后苏丝一时多嘴问申屠说，如果没有她的话，他会不会在现在的同学里选择伴侣。申屠想一想，说会。苏丝接着又问，谁。申屠又想一想说，你猜猜看——又是猜猜看。苏丝开始痛恨男人的猜猜看。

　　苏丝猜Ester，申屠说，是。这次他没有想一想。这个人最可憎的优点就是，他从不撒谎。苏丝感觉到胸口突如其来一阵郁闷。

　　小时候苏丝自然也曾坚信真正的爱情是非你不可，长大之后客观了许多，平心静气地认为爱情是与特定的一类人的化学反应，只是她相信有些人是如此特别非常稀少，应该是方圆几百万平方公里鲜有同类的（比如她自己），而决不应该隔着两排座位就坐着另外一个。

　　相处七年而没有等到申屠的求婚，苏丝承认自己心情不佳而且趋向多疑。你希望自己目前仍然单身吗？这个问题苏丝忍住了没有问出口。因为申屠从不撒谎。

　　之后她接到师兄的电话，邀请她参观他的摄影展，于是苏丝换上了她最高的高跟鞋，摇曳生姿地去了。她没想到为了追求特别的效果，他将影展的位置定得那么偏，下了车之后还得走崎岖不平很长的一条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停了下来，以旁观的角度看着这个在上海郊区的乡间土路上穿着10厘米高的鞋和长过脚踝的真丝裙的女人，顿觉十分荒唐。她不知道是要回头还是继续往前走。“然后呢，你是去了影展，还是回了头？”朋友拉娜后来问她。苏丝苦笑：“影展。在那个地方一个人回头是不现实的，肯定叫不到车。”

　　“师兄呢，怎样？”

　　“说不好，”苏丝唐摇头，“本来不过是通简讯而已，删了也就删了，现在又多出来很多东西，我在他身上看到来自他职业的那种，气场，和撒哈拉沙漠的，荒凉，”她字斟句酌，“当他看着我的时候，我可以在他眼睛里看到绝对的专注。他说：‘走了这一路，都在想着你这个女人。’他明天就可以跟我结婚。”

　　拉娜说：“那不是你想要的，你只是情绪低落而已。”

　　苏丝苦笑：“有些路，不是说回头就能回头的，路的那一头没有停着一辆可以载你回家的出租车。”

　　原本是几百万平方公里也不会有第二个的申屠，现在穿过一条尘土飞扬的乡间土路便又站着另外一个。只有A的时候，A是唯一、是ACE，而当你说可以有B，A便沦落为一个选项。苏丝唐觉得，她从此以后可以改名叫荒唐。

　　爱情怎么可以如此无趣。

　　申屠对此一无所知，那天他一进家门就告诉苏丝，白天在课上他们学习了如何做出正确的选择。苏丝非常吃惊，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申屠没有留意：“比如说，如果今天我们买了套房子，又花了很多钱装修，现在要买台液晶电视，但钱很紧张，你是选SONY还是CH（某著名国产电视品牌）？”

　　花200万年薪请来的教授专门来教他们如何正确决定要选A还是B，看来申屠们心里的确装着些为难的选择题。苏丝微笑了。

　　课上有80％的人选择了CH。教授接着说：“过了不久，因为某种原因，你需要把这个房子卖掉，买房的人在两套差不多的房子之间犹豫，不知道哪一套的装修更加货真价实，只能看你们的用品，一看你的电视机，CH，便宜货，看来装修的用料也不会太考究吧，而另外一家用的是SONY，于是他立刻付钱买了那一套。”

　　在一片笑声里教授又说：“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在EMBA班竟然也有80％的人选择CH，而且我越往下讲大家就越开心，到后来有人竟然笑到从椅子上跌了下来——原来CH集团的副总裁也在那个班上……”

　　贵为副总裁，也有被选择题砸个跟头的时候。苏丝唐觉得心情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