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后只爱黑的雨白的山
- 来源:女报•时尚
- 关键字:夏天,世界杯,世界末日
- 发布时间:2011-04-07 10:21
1
2010年夏天，上海一如既往的闷热，湿润。人行道上的叶子长得颇为嚣张，大有遮天蔽日之势。透过二楼的窗口看过去，这个污染严重的城市的天空竟也难得一见地呈现了一派虚伪的蔚蓝色。
我接到你的电话，你说，嘿，今晚世界杯开幕。
我说是，今晚跟你一起看。
我们会一起看世界杯，每一届，直到法国再次夺冠为止，直到你再度抱得美人归为止。这是我们年少时的誓言。
每一个夏天都有相似的味道，可是每一个四年，夏天都会告诉我谁也不爱的自由是多么不堪一击。那些啤酒蓬勃的泡沫，微醺的味道，薯片破碎的声响，每一次碰杯时的喧哗，你每一个心不在焉的笑容，都让我知道，你等待了那么久的欢喜，都与我无关。
我从来就不在你的期待里。
2
2010年世界杯在南非。开幕赛上呜呜祖拉吼得震天响，也没能拯救东道主的颓势。
清晨醒来已是快八点半，我手忙脚乱披着件蓝白格子衬衣就去煎蛋。你听见声响，跑来厨房帮忙，却一不小心把番茄酱洒在我的衬衣衣摆上。你倚熟卖熟地扯扯我的衣服说，看，都穿出窟窿来了，怎么这么小气，还不扔。我突然就来了脾气，把锅铲一扔就躲进房间里。
夏天清晨的风像个温柔的吻吹在脸上，忽然眼泪就流出来，怎么搞的。我小心翼翼地擦，擦一遍，又流出来。再擦，再流。
你已经忘了吧。
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在校外看球赛，结果天突然下小雨，我跟你都没有带伞，你脱下衬衣挡在我头上，一路帮我遮着雨回学校。那件衬衣，最普通的棉布，最普通的蓝白格子。我说洗干净了之后还你，却一直没有还给你。
每隔四年的夏天，你会来看望我，我们一起看世界杯。可是没有你的那些夏天，只有这件衬衣在我身边。
它是我的家居服，套在睡衣外面，一年可以穿三季。冬天还可以穿在夹棉睡衣的里面，多层温暖。它已经很旧了，有的地方已经破洞，补了好几次但还是有新窟窿冒出来。
我手忙脚乱地一直补，却永远也没办法把它恢复到1998年时的样子了。
3
嘿，你大概已经不记得1998年了吧。可是我记得。那一年在我心里有如神之封印，刻骨铭心。
1998年的夏天，蝉声轰鸣，风刮过蓝天，满天的云都被推着跑。你举着一件蓝色的球衣从学校入口处的斜坡直冲下来，嘴里喊着，冠军是法兰西，法兰西，法兰西！
旁边的小桑推推我说，你看，那个傻瓜。
于是我看到你，年轻得没有一丝阴影的脸孔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每一根黑发都在阳光里跳跃。
我跟小桑说，那是因为他就要追到校花了。校花说，如果这届法兰西得冠军，就跟他好。
你怎么知道？我是他兄弟啊，当然什么都知道。
后来我看到你和路明曦经常一起去吃午饭，学校除了食堂，就那条路上有一排餐馆。每次我们擦肩而过，你都会得意地冲我眨眨眼睛，就像分享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齐达内捧起了大力神杯，你也终于抱得美人归。其时六月，夹竹桃正盛开。整个城市都像染了喜悦，眉目温婉。
没有人知道，你的良辰美景，是我的穷途末路。
4
2000年夏天，我考到S城念大学，南方方言统治的小城，日头强烈，盛产热带水果。花与叶都比故乡繁盛，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第二年你来看我，在吵闹的夜市与你各自捧一碗冰，埋头吃得甜蜜。问起路明曦，你说，我们很好，她说法国再拿到冠军我们就结婚。我拿着碗与你碰了一碰说，法国会再拿冠军的，他们有齐达内和德尚。
2000年12月31日，媒体报道说这才是真正的世界末日。我跟同学一起守岁，喧闹地度过那一天。2001年，末日之后全新的起点。一切都像被镀了金，有种昌盛不败的热闹。我以为这也会是我全新的开始。我以为我会一直以兄弟的身份见证你的幸福，然后渐渐就忘记了曾经，忘记夏天黄昏喧嚣的晚霞，忘记那个在球场上白衣飘飘奔跑的少年，忘记你曾经在我身边眉飞色舞讲球经，忘记炎夏时节分吃一碗冰，零度天气看风景。
可是不久之后你们嫌隙渐生。你说路明曦说不想窝在小城市过一辈子，她想去法国读书，去见识更大的世界，去繁华之地看灯火流离。可是你只是家境平凡的男生，父母没有那个经济实力让你跟她一起去留学。你们吵架，和好，再吵，再和好，没完没了。
后来全世界都在传你们已经分手。
2002年的夏天，你来找我一起看世界杯。
你说，她只是出国读书。你说，只要法国拿到冠军，她还是会嫁给我。
可是2002年的法国队不争气到令人发指，你所有的希望都消逝得太快。在满地的啤酒瓶子中睡去，你口中一直喃喃地说，法兰西得不了冠军了，她不会要我了。
一夜之间，我听见山河破碎的声音。
后来你打给电话我，兴奋地说路明曦在MSN上告诉你，没有了这一届，还有下一届。法国会拿冠军，她还愿意等你给你机会。
你去了北京，在风沙漫天之地努力打拼，在冬天锐利的寒冷中不停歇地想念你的明亮晨曦。我在上海，习惯在江南千金不换的春天里，烫一壶黄酒，像个老人一样喃喃自语或是微笑，怀念属于我们的已经永远不会回来的青春。
5
我的生活，是以那一年有没有世界杯来划分平静或者酷烈的。
没有世界杯的日子，我过得平淡，舒适，努力向上，欣欣向荣。
而有世界杯的那些年份，我充满期待和恐惧，我只能等待，等你来到我身边，给我希望，或令我绝望。
2006年的夏天，你来公司找我，神采飞扬，眸中有星光闪耀。我欣慰地笑，你在北京一定过得很好。
看球的时候我们照旧不开灯，电视机屏幕的光明明灭灭，激战永不停止。
你问我，丫头，你说法国队会再拿冠军吗？我说会，一定会。
你脸上浮现出恍惚的笑说，你也这么觉得就好。我辞掉了工作，把我所有的积蓄都拿去赌球赌法国队赢了，你还记得方展博说的吗？人只有在走投无路时的运气才会特别好。法国今年是1：4的赔率，我一拿到钱就去买钻戒，1克拉的那种，剩下的钱付首期，我会努力供楼，过几年再买车。
我看着你，窗外的城市笼罩在雾气里，八年过去，那个明亮茁壮的少年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丧心病狂的赌徒。
古人造词真是妙，心丧失了，人便疯狂了。我看着你疯狂，看着你一败涂地，什么都不能做。那一年的决赛，齐达内一怒之下头撞马特拉齐，红牌下场，意大利人捧起了大力神杯。一个伟大的法兰西王朝，黯然落幕。
这一年，我眼睁睁看着你输掉全部身家，看着你丰盛张扬的人生瞬间崩塌。从此后你像是做什么都不对，工作个三五个月便换家公司，在家打数月游戏之后再随便找个工作凑数，应付父母的询问和同学的探究。
我渐渐不敢问你过得好不好，我怕你会恼。那样的时光里，你也不是完全不高兴。你偶尔把你和路明曦的聊天记录复制给我看，跟我说，你看，小曦叫我不要灰心呢。她说她在法国已经开始工作了，会一边工作一边等我过去。
我一径答，好好好。我不敢多说，我怕一说就破。
6
上校友录，有人结婚，有人生子，有人晒结婚照，有人晒全家福，美满无比。有同学聊起八卦，说当年的校花路明曦已经定居法国，嫁给米其林评出的五星级餐厅的老板，生了一对双胞胎，幸福美满。
身为管理员的我，手起键落删掉了那条消息，然后又仔细找了一遍，发现没有她的任何消息才放心。
2010年的时光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短暂，这一年的世界杯，法兰西像个彻底的笑话一样不堪一击。小组赛两负一平，以史上最差的成绩黯然离场。
你在摔碎当晚的第N个酒瓶后跟我说，我要买一张机票去法国看一下小曦，我再不去头发都要白了。
第二天你理了个新发型，穿了件JACKJONES的新T恤，凑到我跟前显摆说，怎么样？不输当年吧。
我点头笑，是是是，人模狗样，人模狗样。
你坐着波音747飞走了，我突然想起你17岁时的笑脸，简单，明亮，像蔚蓝天空飞过纯白纸飞机。想着想着，眼泪就一颗一颗掉下来。
你找得到路明曦吗？她会见你吗？会拆穿我吗？这一切的一切，我都管不了了。我挽救不了你的爱情，我也左右不了那支疲软的法国队，我只能在这幻境丛生的网络上为你造一方小小的虚妄。
我还记得临走前路明曦无限怜悯的眼神，她问我，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我说是。能让他多开心一天，也是好的。
她写下了她在国内的MSN密码、校友录密码，把她所有网上身份的密码都交给我。她的人生，从此一新。那些过去，她是决意抛舍了。
是的，那个在校友录上拙劣地提及法式蜗牛、提及漫天紫色的普罗旺斯，提及法国队却不提及感情生活分毫的路明曦是我；那个在MSN上一直哄你说法国队一定会再得冠军的路明曦是我；那个一直模棱两可忽隐忽现给你希望不敢让你失望的路明曦，是我是我还是我。
你将来会恨我吧，恨我这么多年只手遮天骗你。
路明曦临走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祝你幸福。可是我心知肚明，真相揭开之时就是我们决裂之日。人太偏执就不可能幸福，你是，我也是。
世界杯闭幕那天我去逛街，看到IPHONE长得颇为可喜。我买了新手机，把号码从电信换成联通，把旧号码和那些有关你的过去，统统忘记。从此爱过你将成为我今生最大的秘密，所有有关你的一切，我都将绝口不提。从此我将学会爱黑暗日子同爱光明日子一样，爱黑的雨白的山，而从前，我只爱我的妄念，和你。
……
2010年夏天，上海一如既往的闷热，湿润。人行道上的叶子长得颇为嚣张，大有遮天蔽日之势。透过二楼的窗口看过去，这个污染严重的城市的天空竟也难得一见地呈现了一派虚伪的蔚蓝色。
我接到你的电话，你说，嘿，今晚世界杯开幕。
我说是，今晚跟你一起看。
我们会一起看世界杯，每一届，直到法国再次夺冠为止，直到你再度抱得美人归为止。这是我们年少时的誓言。
每一个夏天都有相似的味道，可是每一个四年，夏天都会告诉我谁也不爱的自由是多么不堪一击。那些啤酒蓬勃的泡沫，微醺的味道，薯片破碎的声响，每一次碰杯时的喧哗，你每一个心不在焉的笑容，都让我知道，你等待了那么久的欢喜，都与我无关。
我从来就不在你的期待里。
2
2010年世界杯在南非。开幕赛上呜呜祖拉吼得震天响，也没能拯救东道主的颓势。
清晨醒来已是快八点半，我手忙脚乱披着件蓝白格子衬衣就去煎蛋。你听见声响，跑来厨房帮忙，却一不小心把番茄酱洒在我的衬衣衣摆上。你倚熟卖熟地扯扯我的衣服说，看，都穿出窟窿来了，怎么这么小气，还不扔。我突然就来了脾气，把锅铲一扔就躲进房间里。
夏天清晨的风像个温柔的吻吹在脸上，忽然眼泪就流出来，怎么搞的。我小心翼翼地擦，擦一遍，又流出来。再擦，再流。
你已经忘了吧。
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在校外看球赛，结果天突然下小雨，我跟你都没有带伞，你脱下衬衣挡在我头上，一路帮我遮着雨回学校。那件衬衣，最普通的棉布，最普通的蓝白格子。我说洗干净了之后还你，却一直没有还给你。
每隔四年的夏天，你会来看望我，我们一起看世界杯。可是没有你的那些夏天，只有这件衬衣在我身边。
它是我的家居服，套在睡衣外面，一年可以穿三季。冬天还可以穿在夹棉睡衣的里面，多层温暖。它已经很旧了，有的地方已经破洞，补了好几次但还是有新窟窿冒出来。
我手忙脚乱地一直补，却永远也没办法把它恢复到1998年时的样子了。
3
嘿，你大概已经不记得1998年了吧。可是我记得。那一年在我心里有如神之封印，刻骨铭心。
1998年的夏天，蝉声轰鸣，风刮过蓝天，满天的云都被推着跑。你举着一件蓝色的球衣从学校入口处的斜坡直冲下来，嘴里喊着，冠军是法兰西，法兰西，法兰西！
旁边的小桑推推我说，你看，那个傻瓜。
于是我看到你，年轻得没有一丝阴影的脸孔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每一根黑发都在阳光里跳跃。
我跟小桑说，那是因为他就要追到校花了。校花说，如果这届法兰西得冠军，就跟他好。
你怎么知道？我是他兄弟啊，当然什么都知道。
后来我看到你和路明曦经常一起去吃午饭，学校除了食堂，就那条路上有一排餐馆。每次我们擦肩而过，你都会得意地冲我眨眨眼睛，就像分享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齐达内捧起了大力神杯，你也终于抱得美人归。其时六月，夹竹桃正盛开。整个城市都像染了喜悦，眉目温婉。
没有人知道，你的良辰美景，是我的穷途末路。
4
2000年夏天，我考到S城念大学，南方方言统治的小城，日头强烈，盛产热带水果。花与叶都比故乡繁盛，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第二年你来看我，在吵闹的夜市与你各自捧一碗冰，埋头吃得甜蜜。问起路明曦，你说，我们很好，她说法国再拿到冠军我们就结婚。我拿着碗与你碰了一碰说，法国会再拿冠军的，他们有齐达内和德尚。
2000年12月31日，媒体报道说这才是真正的世界末日。我跟同学一起守岁，喧闹地度过那一天。2001年，末日之后全新的起点。一切都像被镀了金，有种昌盛不败的热闹。我以为这也会是我全新的开始。我以为我会一直以兄弟的身份见证你的幸福，然后渐渐就忘记了曾经，忘记夏天黄昏喧嚣的晚霞，忘记那个在球场上白衣飘飘奔跑的少年，忘记你曾经在我身边眉飞色舞讲球经，忘记炎夏时节分吃一碗冰，零度天气看风景。
可是不久之后你们嫌隙渐生。你说路明曦说不想窝在小城市过一辈子，她想去法国读书，去见识更大的世界，去繁华之地看灯火流离。可是你只是家境平凡的男生，父母没有那个经济实力让你跟她一起去留学。你们吵架，和好，再吵，再和好，没完没了。
后来全世界都在传你们已经分手。
2002年的夏天，你来找我一起看世界杯。
你说，她只是出国读书。你说，只要法国拿到冠军，她还是会嫁给我。
可是2002年的法国队不争气到令人发指，你所有的希望都消逝得太快。在满地的啤酒瓶子中睡去，你口中一直喃喃地说，法兰西得不了冠军了，她不会要我了。
一夜之间，我听见山河破碎的声音。
后来你打给电话我，兴奋地说路明曦在MSN上告诉你，没有了这一届，还有下一届。法国会拿冠军，她还愿意等你给你机会。
你去了北京，在风沙漫天之地努力打拼，在冬天锐利的寒冷中不停歇地想念你的明亮晨曦。我在上海，习惯在江南千金不换的春天里，烫一壶黄酒，像个老人一样喃喃自语或是微笑，怀念属于我们的已经永远不会回来的青春。
5
我的生活，是以那一年有没有世界杯来划分平静或者酷烈的。
没有世界杯的日子，我过得平淡，舒适，努力向上，欣欣向荣。
而有世界杯的那些年份，我充满期待和恐惧，我只能等待，等你来到我身边，给我希望，或令我绝望。
2006年的夏天，你来公司找我，神采飞扬，眸中有星光闪耀。我欣慰地笑，你在北京一定过得很好。
看球的时候我们照旧不开灯，电视机屏幕的光明明灭灭，激战永不停止。
你问我，丫头，你说法国队会再拿冠军吗？我说会，一定会。
你脸上浮现出恍惚的笑说，你也这么觉得就好。我辞掉了工作，把我所有的积蓄都拿去赌球赌法国队赢了，你还记得方展博说的吗？人只有在走投无路时的运气才会特别好。法国今年是1：4的赔率，我一拿到钱就去买钻戒，1克拉的那种，剩下的钱付首期，我会努力供楼，过几年再买车。
我看着你，窗外的城市笼罩在雾气里，八年过去，那个明亮茁壮的少年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丧心病狂的赌徒。
古人造词真是妙，心丧失了，人便疯狂了。我看着你疯狂，看着你一败涂地，什么都不能做。那一年的决赛，齐达内一怒之下头撞马特拉齐，红牌下场，意大利人捧起了大力神杯。一个伟大的法兰西王朝，黯然落幕。
这一年，我眼睁睁看着你输掉全部身家，看着你丰盛张扬的人生瞬间崩塌。从此后你像是做什么都不对，工作个三五个月便换家公司，在家打数月游戏之后再随便找个工作凑数，应付父母的询问和同学的探究。
我渐渐不敢问你过得好不好，我怕你会恼。那样的时光里，你也不是完全不高兴。你偶尔把你和路明曦的聊天记录复制给我看，跟我说，你看，小曦叫我不要灰心呢。她说她在法国已经开始工作了，会一边工作一边等我过去。
我一径答，好好好。我不敢多说，我怕一说就破。
6
上校友录，有人结婚，有人生子，有人晒结婚照，有人晒全家福，美满无比。有同学聊起八卦，说当年的校花路明曦已经定居法国，嫁给米其林评出的五星级餐厅的老板，生了一对双胞胎，幸福美满。
身为管理员的我，手起键落删掉了那条消息，然后又仔细找了一遍，发现没有她的任何消息才放心。
2010年的时光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短暂，这一年的世界杯，法兰西像个彻底的笑话一样不堪一击。小组赛两负一平，以史上最差的成绩黯然离场。
你在摔碎当晚的第N个酒瓶后跟我说，我要买一张机票去法国看一下小曦，我再不去头发都要白了。
第二天你理了个新发型，穿了件JACKJONES的新T恤，凑到我跟前显摆说，怎么样？不输当年吧。
我点头笑，是是是，人模狗样，人模狗样。
你坐着波音747飞走了，我突然想起你17岁时的笑脸，简单，明亮，像蔚蓝天空飞过纯白纸飞机。想着想着，眼泪就一颗一颗掉下来。
你找得到路明曦吗？她会见你吗？会拆穿我吗？这一切的一切，我都管不了了。我挽救不了你的爱情，我也左右不了那支疲软的法国队，我只能在这幻境丛生的网络上为你造一方小小的虚妄。
我还记得临走前路明曦无限怜悯的眼神，她问我，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我说是。能让他多开心一天，也是好的。
她写下了她在国内的MSN密码、校友录密码，把她所有网上身份的密码都交给我。她的人生，从此一新。那些过去，她是决意抛舍了。
是的，那个在校友录上拙劣地提及法式蜗牛、提及漫天紫色的普罗旺斯，提及法国队却不提及感情生活分毫的路明曦是我；那个在MSN上一直哄你说法国队一定会再得冠军的路明曦是我；那个一直模棱两可忽隐忽现给你希望不敢让你失望的路明曦，是我是我还是我。
你将来会恨我吧，恨我这么多年只手遮天骗你。
路明曦临走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祝你幸福。可是我心知肚明，真相揭开之时就是我们决裂之日。人太偏执就不可能幸福，你是，我也是。
世界杯闭幕那天我去逛街，看到IPHONE长得颇为可喜。我买了新手机，把号码从电信换成联通，把旧号码和那些有关你的过去，统统忘记。从此爱过你将成为我今生最大的秘密，所有有关你的一切，我都将绝口不提。从此我将学会爱黑暗日子同爱光明日子一样，爱黑的雨白的山，而从前，我只爱我的妄念，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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