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流放者的国度

  • 来源:投资者报
  • 关键字:陈雪,文学
  • 发布时间:2012-08-27 17:24

  在2001年以前,陈雪一直处于边工作边写小说的生活状态。由于家道中落,身为长女的她义无反顾地担负起赚钱养家的责任。她做过夜市小贩、会计、收银员、送货员、KTV伴唱、手表校准员……生活的跌宕与苍凉渐渐沁入她的幻想世界中,形诸文字,最终成就了被称为她的“自传体三部曲”的小说《桥上的孩子》、《陈春天》和《附魔者》。这其中,《桥上的孩子》获得2004年台湾《中国时报》开卷十大好书奖;《附魔者》入围2009年台湾长篇小说金典奖、2010年台北国际书展大奖小说类年度图书,以及第三十四届金鼎奖。

  本月17日晚,一袭黑裙、身形削瘦的陈雪来到上海2666图书馆与一众书迷见面。言语和举止间透露着温和谦恭的她,简短的开场白后便开始转入对家庭与生活变迁的回忆与感慨,这条贯穿她全部演讲的主线不由得人不感慨“小说源自生活”在她身上的印证。

  苦难与自由

  木匠出身的父亲生意失败破产,留给她的最深刻印象便是家中“有过汽车,有过货车,最后是三轮车”。年少时困惑的她努力去理解家庭动荡和困苦背后的原因,最后只能感慨世事无常。“我们家贫穷,但安静。我做过各种服务业工作,大多是远离办公室的那种需要站着的活。有一次,有一屋子的手表需要我去校准时间,我坐在那里,感受到的是满屋子的时间在走,让我觉得一种压迫感和催促感油然而生。”

  2001年,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邀请陈雪去做演讲,这成为她的记忆中最“欢腾且完整”的画面。“我欺骗父母亲说要到那边去当驻校作家,事实上却是想远离那种整天埋头忙碌营生的被束缚的生活。在美国,我没有身份,却给我带来很强的自由感。记得那时居住在别人家的后院,望出去满院的树和花。我时常跟松鼠对话,这种自由和奢侈的感觉令自己发抖。”

  她望着远处的一座桥,突然间仿佛出现幻觉,自己从事过的工作从桥的这一头到那一头一个个蹦了出来,就像动画一般。她忽然间像被赋予一种使命,觉得必须把记忆中最深层的东西展现出来,把那些即将被遗忘的角落挖掘出来。

  写作的使命感

  在美国,她完成了《桥上的孩子》的第一部分。“白天到图书馆去读书,余下的时间就开始练笔,完全是下意识的,并没有刻意地要去组织一些什么文字。在异国的几个月时间,使我完全从台湾艰辛逼仄的现实中抽离了出来,某种东西开始苏醒并努力要表现出自己的存在。我想到在台湾这个不大的岛屿发生的世事变迁。这短短的20多年,发生在我的家庭以及我个人身上的种种戏剧性生活,也恰好见证了台湾经济起飞的一个历史阶段。”

  这个过程中生活的意义是什么?每个人各自又在承担什么?经过一段时间文风的摸索与转换,陈雪最终定调为自传性质的小说,“先借用自己的生活背景,用写实主义的笔触来展现那些即将被遗忘的记忆,以及难以言说的痛苦,这是根植在亦善亦恶的人性之上的。我觉得通过自己的小说,个人的命运被提升到一种普遍性的层面。”

  如此便一发不可收,到目前为止,她已出版六部长篇小说、六部短篇小说集以及两部散文作品。家庭、家人间的关系以及流动于其中的情感创伤是陈雪关注的重要主题,集中表现在“自传体三部曲”中(她自己更倾向于将其解读成独立成篇、自成一体的三部小说)。

  陈雪1993年毕业于台湾“中央大学”中文系,1995年出版首部作品《恶女书》,以性别议题、情欲描写而广受讨论,备受文坛瞩目。此后她不断拓展创作维度,作品呈现出丰富的样貌,其中多以中下阶层蓝领、“同志”、精神障碍者、社会边缘人等小人物为主人公,生动捕捉日常生活中的细节,刻画潜藏其中的情感暗流,传达出个体的苦闷与呐喊,独具一种悲悯而感人的气息。

  《桥上的孩子》是陈雪首部自传体长篇小说,也是她的转型之作和代表之作。作品讲述了一个小女孩坎坷困顿的成长岁月和彷徨失措的经验,灌注了作者的自身经历与情感。《陈春天》的着力点从“个人”转向了“家庭”,讲述主人公陈春天因遭遇家庭变故而被亲族邻里歧视、放逐,直至最后达成和解,完成从“放逐”到“回归”的过程。作者在书中采取凝神逼视的姿态,近乎残酷地将一个家族的伤痛加以书写呈现,亦描绘出了社会里人伦关系的缩影。《附魔者》讲述了主人公琇琇因童年创伤而在爱情中不断地投入逃离,对自身不断摧毁重建,并最终获得救赎与安宁的过程。它以流畅的文字、喷涌的情感、全方位的视角展现当代都市人的情感爱欲。作家骆以军赞叹该书“是陈雪进入成熟期最重要的一部小说”。

  真空妙有

  陈雪作品吸引读者的一个很重要因素在于其独特的语言体系。一位文学爱好者在演讲现场将她的文字与另一位台湾名作家骆以军相提并论,称其“过目不忘,一看就知道有陈雪的特质”。

  对此,陈雪表示“这是早期受到的两种可以说是相互矛盾的文字势力的影响。一种是当时的翻译小说包括艺术电影的影响。另一种却来自她的一位亲密友人,虽然对方只有小学文化,但有着一身好手艺,说得一口儒雅、漂亮的闽南语,这同样在她的创作世界中打上烙印。有位小说评论家称我的作品‘就像是火车站上各种声音汇成一片,却达到一种平衡统一’,而我自己却觉得,最佳的写作状态下,自己就像是一个容器,仿佛焚香沐浴之后清空自己的感觉。我一直在寻找这样的感觉。”

  所谓真空妙有,在这样一种空性的状态下,陈雪感觉到小说中的人物变得越来越鲜活而触手可及,他们的背景也渐次丰满起来,在她的面前徐徐展开,就仿似若干年前在美国的一座桥上所见到的自己各个时期的镜像一般。“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在绘制一幅《清明上河图》,迫不及待将图中每个人的点点滴滴都向读者无保留地展示。”

  在演讲的最后回答《投资者报》关于谁是她最推崇的大陆作家的问题时,陈雪表示,大学时代印象最深刻的是鲁迅的作品,对她产生“爆炸性的影响”。而后是余华和王安忆的作品。尤其是后者,被陈雪视为长辈,“她的作品我是一部一部完整地认真阅读认真学习的,大陆作家那种专业的程度和大师风范令人向往。”

  “陈雪是台湾女性文学书写上的一个艺术,和大陆流行的那些小资文学以及都市书写轻小说之类风格迥异,陈雪把更多的眼光投向了社会边缘人,关注小人物的生存状态和情感创伤。”

  ——马家辉 大陆简体版新书推荐人

  《投资者报》记者 蔡臻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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