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TO“弃儿”

　　被裁的摩托罗拉员工成了“抢手货”，但“高不成低不就”的心态，以及过度专业化的知识结构，成为他们找工作的绊脚石。8月17日上午，一场混杂着尖锐和悲壮的罢工抗议活动在摩托罗拉北京总部爆发，“用我专利、杀我兄弟”的条幅字字见血，置谷歌和摩托罗拉移动于风口浪尖。罢工抗议在当日午时便已消散，但余音远未平息。

　　从公开微博到私下聊天，处处可见摩托罗拉移动被裁员工的失望：摩托罗拉的高福利及外面世界的不确定性让很多人不能接受离职的事实，一部分员工仍然怀有希望，试图通过对话让裁员延期，但上层态度强硬，最终他们不得不同另一些更冷静的员工一样，向老板争取尽可能多的补偿，拿钱走人。

　　摩托罗拉移动中国至今未披露这次裁员的详细信息，但从南京研发中心500余人被裁，北京多个软硬件部门被端，上海、天津、成都等城市均有不同程度裁员的情况看，业界推断这次裁员人数将在1000人以上，其中绝大多数是研发人员。

　　目前，这场裁员和补偿的拉锯战已接近尾声，而另一场关于摩托罗拉被裁人才的抢夺战则拉开帷幕。互联网手机公司云辰科技CEO丁秀洪说：“这是摩托罗拉移动为国内手机企业留下的一笔宝贵‘遗产’。我渴望得到它。”

　　不止手机制造商们在觊觎这笔遗产：华为、中兴、联想已经在第一时间进驻摩托罗拉启动招聘沟通会，360、网易也迅速在微博上抛出橄榄枝，一些家电制造商和渠道商亦在低调挖人。

　　员工苦旅

　　“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来摩托罗拉走了一遭，然后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我不甘心，却也无奈。”回忆跌宕起伏的8月份，前摩托罗拉设计师高尚（化名）的心情五味杂陈。

　　2002年，高尚从清华美院毕业，他手机设计师之路开局的门槛不算低，先后在“天宇朗通”、“德信无线”做过。对今天的很多非业内人士来说，德信似乎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但一位手机公司的老板对记者介绍，德信在全盛时期曾达到3000-4000人，专门为国内企业提供功能型手机的解决方案。当“联发科”崛起后，德信不断没落，以至于今日几乎消失在公众的视野中。

　　高尚很感激德信，但在德信的职业生涯让他毫无成就感，“国内很多公司几乎没什么品牌和原创设计的想法，借鉴，或者说难听些抄袭的事情不少。设计师本身的价值很难体现。2010年2月，摩托罗拉新成立了一个部门，我就跳槽了”。

　　该部门的名称是大众消费市场产品部，主打350美元以下的产品，摩托罗拉期待该部门的产品能够比既有部门产品的推出速度要快，高尚和他的同事们迅速设计和推出了包括DEFY在内的多系列廉价功能机，摩托罗拉从DEFY二代开始推出基于安卓系统的智能机。这段经历让高尚大开眼界，“外人也许觉得大企业的员工工作效率低下，但对我来说，工作量比以前提高了好几倍”。

　　高尚说，触动他的是摩托罗拉不厌其烦、精益求精的工作过程：“一款手机的诞生上市往往需要经历几个批次的实验，以前我们的流程很简陋，最多三个批次，一批几百台。摩托罗拉的实验会经历5-8个批次，每一批样机达到几千甚至上万台。各个层面都有非常专业的人把关。”当然，高尚也承认这导致了研发成本和周期居高不下。

　　高尚的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2011年8月，谷歌宣布以125亿美元的价格收购摩托罗拉移动，今年5月正式完成，随即对高管层大换血，原谷歌高级副总裁丹尼斯.伍德赛德出任摩托罗拉移动新任CEO。他认为摩托罗拉的产品线过长，缺少精品机型，要“精简产品线，撤出无法盈利的市场，停止生产低端设备，并将业务重心从功能手机逐步转向‘更具创新和盈利性’的智能终端产品”。

　　从高尚的视角看，谷歌希望摩托罗拉移动走苹果路线，这也没什么错，毕竟摩托罗拉内部存在着大量投入巨大资源却不赚钱的产品。他所在的设计部门从今年开始明显感觉到工作量大幅度降低，在这次裁员中几乎“全锅端”。

　　而随着摩托罗拉宣布大幅裁员，相关公司即掀起一场人才争夺战。8月23日晚，网易公关部总经理刘有才在新浪微博表示：“在此，网易杭州借助诸位转告南摩（指摩托罗拉南京分公司）兄弟，……网易欢迎你们！”

　　奇虎360CEO周鸿紧接着在微博上表态：“如果大家不愿意离开南京，我们可以在南京开个研发中心。”

　　被动离职的高尚，有些忐忑，他不知道的是，招聘方中也不乏忐忑和焦虑之人，尤其是创业型公司，云辰科技的CEO丁秀洪就是其一。

　　小公司的焦虑

　　见到丁秀洪时，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现在很着急，看着摩托这么多的人才，却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吸纳过来，也希望朋友们多给我出出主意。”丁秀洪在今年6月从网易离职，创立了云辰科技，产品为互联网手机，目前整个团队20余人，是一家不折不扣的创业型公司。

　　第一次真正关注摩托罗拉大规模裁员的消息是8月23日晚，丁秀洪和云辰科技的一个工程师去上海出差，在微博上留意到了摩托裁员事件的讨论。他让HR部门连夜制作了一个招聘网页，并且第一时间在微博上转发——而这时，云辰科技实际上连官方网站都还没有。

　　“摩托裁员的事情打乱了我们的人才规划。”丁秀洪说，他原本希望公司随着产品开发进度慢慢补充人才，但“摩托这次一下子裁了这么多人，各个专业的人都有，我们有机会一次性补齐”。丁秀洪和合伙人商量后，决定以更高调的姿态招聘摩托员工，除了微博频繁示爱外，还制作了一份福利待遇承诺张贴出来——除了承诺给员工不低于摩托的待遇外，还包括帮助解决小孩上学等问题。

　　但现实往往不如期待般美好：招聘信息发出的那一周，丁秀洪只收到了4份简历，其中3份还是试探性询问的。更沮丧的还在后面，丁秀洪之后陆续面试了一些摩托罗拉员工，但基本看不到签约的可能，原因不外乎一条——不般配。

　　从对很多摩托罗拉员工的访谈看，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曾经的媒体人并不是他们心仪的老板，他们心中最理想的选择当然是留在摩托罗拉，甚至去美国总部工作。但整个南京500多人的团队，只有不到30人拿到了来自美国的offer，剩下的员工不指望进入惠普、诺基亚这样的和摩托罗拉同病相怜的外企，更希望去一个稳定的大企业工作，比如联想、中兴或者华为。对很多老员工而言，稳定比创业型公司的空头支票更重要。丁秀洪面试过一个在摩托罗拉工作接近20年的员工，整个家庭的经济压力，如房贷、子女学费几乎都背在他一个人身上，这类员工没办法冒险。

　　对丁秀洪来说，即便一些面试过的员工愿意留下，他也没办法接纳。从面试的感觉看，丁秀洪并不怀疑摩托罗拉员工的专业能力，只是“问题在于他们太专业了，以至于对本专业外的其他领域和业务毫不关心”。丁秀洪特别提到一位工程师，在摩托罗拉负责手机天线已经有十几年了，技术非常牛，但丁秀洪问他其他手机研发的东西，他不了解也不愿意学习。而丁秀洪想要的人才是，方方面面都了解一些：“我们小公司还负担不起这么细分的专业人才，况且现在整个产业配套环境已经非常成熟了，很多硬件方面的工作都可以外包，我们目前需要一个全才，而且是能和其他部门积极配合的，但很多摩托员工过于螺丝钉化了。”

　　即便如此，丁秀洪还是在抓紧招聘工作的进行，他一直努力联系摩托罗拉南京分公司，试图深入“虎穴”宣讲，“我觉得摩托罗拉不能只照顾联想、中兴、华为，也要给我们和摩托员工面对面沟通的机会”。连日来，丁秀洪除了高调在微博承诺给摩托员工的福利待遇外，也不停地让云辰高管团队不断向“摩托的兄弟们”在微博示好，大打感情牌，顺便“艾特”摩托官方的相关微博，这也帮助他们进入了摩托罗拉南京HR的视野，在9月5日上午进行了同摩托罗拉南京员工面对面的招聘宣讲。丁秀洪在电话里兴奋地表示：“宣讲很成功，我和摩托兄弟们热情洋溢地讨论了如何赚钱的问题。当然，能否顺利签约还要看以后。”

　　丁秀洪说：“我们不想捡别人挑剩下的。”但事实上，丁秀洪到达南京时，云辰已经比其他企业落后了。

　　近水楼台的争夺

　　在被问及“盛大果壳如何看待前摩托员工招聘以及招聘方法”时，盛大果壳CEO郭朝晖的回答很淡定：“这是一件非常顺理成章的事情。很多事情在没发生前，风就吹来了，我们当然吸收了一批，不过这些工作其实早就在进行了。”

　　郭朝晖本人曾任摩托罗拉（中国）电子北方区总监，盛大果壳的研发团队也有不少出身摩托的技术人才和负责人，双方团队在平时就有比较多的沟通，因此盛大果壳早已捷足先登，吸纳了不少摩托的人才。小米同样发挥了近水楼台的优势，小米科技联合创始人、副总裁黎万强表示：“小米此前已经有了近百位摩托来的工程师，硬件团队的牵头人、联合创始人周光平博士也是原来摩托的高管，相信原摩托的员工能很好地融入小米。”

　　8月25日下午，小米手机董事长兼CEO雷军发了一条微博，更是把此轮人才抢夺推向高潮。雷军先是在微博上宣称小米目前已经有七八十位前摩托罗拉精英，随后直接袒露心怀：“这次南京MOTO裁员，各位精英也可以考虑一下小米，小米一年前就在南京设有研发中心。”

　　这场人才争夺战的格局大抵如此，联想、华为、中兴等企业势大气粗，小米和盛大果壳们拥有沟通上的先天优势，如云辰这样的创业型公司则奋力追赶。

　　而更有趣的现象是，这场摩托罗拉人才争夺战的主战场似乎并不在抗议动静最大的北京，而是南京。在这次人才争夺中闹得最欢的企业们，几乎都在剑指“南摩”。答案很简单，“南摩”是摩托罗拉在中国独立运行的软件研发中心，全部员工几乎都是软件人才。成立之初的南摩几乎涉及各行各业的软件解决方案，包括手机和各类IT外包服务，只是其他业务并没有发展起来，大量的人员才慢慢转移到手机相关软件的研发。而摩托罗拉中国在北京的总部则包括手机硬件和软件的研发，相对均衡。手机软件业务的研发部分以外包的形式由“南摩”承担。

　　郭朝晖介绍，盛大果壳很看重摩托罗拉在通讯基础软件的技术实力，“这一块儿看上去谁都能做，但能做和做得好不好是不同的概念。摩托能够拒绝一些短期利益的诱惑，对产品进行各种极端条件的测试，以保证基础软件能在极限环境中稳定运行。我们的工程师就要学习这些技术和精神，比如底层代码的开发，如何保证在极端环境中的流畅运行”。但郭朝晖并不希望摩托的员工以较高的姿态进驻果壳，他希望双方还是不分主次，平等互补，“我们原果壳员工擅长的是移动互联网的思维和内容，我希望双方是互相学习和补充的，甚至我会设立一些轮岗的机制”。

　　在这场人才争夺战中，硬件部门的员工出现在招聘者口中的几率并不高。作为最积极招聘的企业之一，联想一开始很愿意谈谈招聘的想法和过程，但后来又改变了主意：“这件事儿目前还没完，是一个系统计划，所以目前还不方便具体回答。”但从高尚和他同事的反馈来看，联想在北京目前面试的职位主要是设计师，高尚说：“联想的动作很快，第一时间就来到总部宣讲了，但从我在联想这边参加宣讲会和面试的经历来看，开放的职位都是设计师，第一批面试的同事有20多个，但职位只有三到四个，好在联想的招聘人员态度很好，待遇也不错。”

　　“陆续有同事接到了二面的通知，我也是其中之一，但能不能过今后的几轮面试，我心里也没谱，只能等等看。”至于未来，高尚还没想好，他目前的状态就是面试和刷简历，“如果2个月内还没有定下，我考虑去深圳，会考虑阿尔卡特，但也不一定局限在手机行业，也许去一些灯具制造商。但我对薪水和福利的期望是有的，不要低于摩托。”

　　文/ 罗东 插图/ 张泽满 阿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