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我能触摸到天空

　　沉默也是一种力量

　　在踏进这家美资文化传播公司的大门之前，苏眉做了一次深呼吸，看看窗外湛蓝的天，自言自语：“苏眉，相信你自己，加油！”

　　“你好，我叫苏眉，你可以叫我Coco，请多指教！”苏眉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快乐地“旋转”，热心地向每一位同事问好，所到之处，裙袂飘扬，引来赞美声一片。郭宇适时出现，清了清嗓子拿腔拿调地说：“小苏啊，上班不同于上大学，工作时间要讲求组织纪律，谈笑风生像去逛街怎么行？”苏眉垂下头，双颊绯红，只好找到自己的位置讪笑着坐下。

　　当悉尼的越洋长途接通时，郭宇的秘书Stella正巧去洗手间未归，苏眉竖起耳朵听着郭宇用他那半土不洋的英语结结巴巴地介绍推广计划，暗自在心里窃笑却不动声色。当中央空调下的郭宇已经汗如泉涌时，苏眉抬腕看表，不偏不倚正好过了2分30秒，估计着Stella差不多该回来时，苏眉起身轻敲房门，得到郭宇的默许后，她接过电话，一口地道的“伦敦腔”征服了客服部的全体同仁。

　　苏眉放下电话，冲着目瞪口呆的郭宇微微浅笑，然后轻盈地绕过他的大班椅退出门外。郭宇尾随而至，板着脸交代：“你还没熟悉工作，不可以随便接听重点客户的电话，今天是特殊情况，下不为例。”“知道了！”苏眉颔首，巧笑倩兮。

　　郭宇甩手离去后，前座的小米拨通苏眉的分机，打抱不平地叮嘱：“小苏你要小心，郭宇那人最会打官腔了，自己是三流大学毕业的，只因为进公司早赶上了好时机，混了三年混上了客户部经理，所以官瘾特别重，对那些能力比他强的人愿意吹毛求疵，你别理他！”

　　“谢谢！”苏眉呵气如兰，轻轻放下电话，绝口不提委屈之事。她是谁？堂堂伯明翰大学毕业的营销管理学硕士，怎会甘心屈就于论资排辈而来的管理者麾下？念在自己初来乍到，苏眉决定笑对他人，并暗中告诫自己：“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她苏眉绝对不是人人可捏的软柿子，然而当务之急是摸清形势，储备能量，将来让他败得心服口服！

　　沉默更是一种美德

　　家喻户晓的儿童饮品公司主动上门寻求方案，郭宇将项目交给苏眉。办公会议上，郭宇再三叮嘱：“初次与他们合作，你的方案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不是硕士科班毕业么？我期待你出色的表现！”郭宇笑得脸上的赘肉都跟着横颤。因为是首度合作，所以在公司的资料库里不可能找到相关的业务记录，刚回国的苏眉甚至连对方的广告都未曾见过，就更无从谈起能写出令他们满意的活动策划了。

　　苏眉端详着郭宇那副夸张的面容，“笑里藏刀莫过于此了吧？我偏不让你这种小人得志！”当晚下班后，苏眉立刻联系几位在北京的旧友，倾囊请他们饱餐一顿，并且收集到不少关于此饮品的市场信息。随后，苏眉茶饭不思地收集资料、上网发帖咨询，一周后，她仔细重温自己的策划，不禁喜上眉梢。

　　“小苏，下午客户要来看方案了，你把你的策划给我看看，现在你业务不熟，万一有不周严的地方，我也好给你提建议。”郭宇没有打分机电话、没有发MSN消息，而是亲自站在苏眉面前，“诚恳”地吩咐。任何一位部门经理鲜有采取此办法安排工作的，苏眉心里清楚，郭宇此举，无非是不给她机会拒绝，作为下属，在众多同事面前，让苏眉如何对领导说不？

　　尽管心不甘情不愿，但苏眉仍然含笑盈盈，一边递上U盘，一边谦和地说：“那就劳驾郭经理了，我也正有此意，还请多多指教！”

　　半小时后，郭宇神色凝重地走到苏眉面前：“小苏啊，你的策划我仔细看过了，观念很新，但客户不一定能接受，你才回国，不了解国内市场的行情，刚好我也准备了一份计划，要不，你的方案作为留用？”“没问题。”苏眉言笑晏晏，“我也希望借此机会多向郭经理学习。”

　　演示会上，投影仪投射出的策划与苏眉的方案如出一辙，就连右下角的斜体页码都不曾被改动。Stella启动机器时，郭宇趁人不备匆匆瞥了一眼苏眉，但复杂的眼神仍然被苏眉捕捉到了。苏眉的策划只有她和郭宇预览过，除了当事人，谁也辨不清方案的归属权，倘若苏眉在此时揭竿而起，充其量，换来的只能是同事狐疑和同情的目光。他毕竟是上司，如果正面起冲突无异于以卵击石，苏眉想，客服部的每位员工都不比郭宇差多少，所以导致他患得患失，看来要越过他的权限展示自己就必须智取，定不可鲁莽。苏眉默默坚持到演示会最后一秒钟，礼貌地与客户一一道别，绝口不提策划被冒用之事。演示进行得相当成功，客户当下拍板签下合同，看着郭宇乐开花的笑靥，苏眉自我宽慰，客户认可的是我的策划，也就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今天姑且放他一马，脑袋是自己的，不必急着在一次策划上争高下。

　　智取威虎山

　　演示稿一次通过后，郭宇对待苏眉的态度更加谨慎起来，不再轻易安排她接方案，只让她零星做些文档处理工作。抱负远大的苏眉微笑着打杂，一边劝慰自己稍安勿躁，一边利用业余时间进行市场调研，蓄谋着自己脱颖而出的计划。

　　苏眉有意邀请人力资源部经理共进晚餐，吃饭间歇，她有意无意地问，我来公司时间不长，如果现在提出来调换岗位好像不太合适，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到行政部学习。人力资源部部长Amy费解地看着苏眉：“市场不是你的专业吗？怎么想换到行政部？”苏眉故作天真，谦和地说：“可能是我的经验不足，郭经理现在只安排我负责接电话，发传真，打印文件和管理文档的工作，其实和行政部工作相差无几，我想，术业有专攻，既然我做的是文职工作，还不如到行政部，全面地学习行政工作。”苏眉烂漫无邪的笑容没有丝毫的破绽，Amy拍拍她的肩膀，无奈地说：“你毕竟是英国留学回来的研究生，做行政工作太屈才了，这样吧，我和总监商量一下，找个机会安排你接个方案试试？”

　　苏眉嘴上推托说听公司安排，心里却暗自庆幸自己计划得逞。市场总监直接安排苏眉接手某电脑公司的宣传策划。接到方案后，她仔细翻查了过往的合作记录。过去该电脑公司的发布会均由报社介入，影响力不大并且效果也不明显。研究了数千份调查问卷后，苏眉加班赶出数百份邀请函，破例邀请北京各大杂志及媒体参与该电脑公司的新闻发布会，同时与客户相商，花本钱定制一些精美纪念品，分发给到会的媒体朋友。当苏眉忙得不亦乐乎时，郭宇似笑非笑地站在一旁：“小苏，辛苦了，我明白你想证明自己，不过工作不同于游戏，不能以数量取胜。”苏眉对他的警告报以微笑，继续埋头工作，暗想，现在的争辩都是徒劳，结果如何让我们拭目以待。

　　发布会当天，新闻媒体将会场挤得水泄不通，现场气氛活跃，许多时尚期刊的记者也都积极提问，组办方和媒体的互动取得了空前的成功。一些时尚杂志当场与电脑公司商谈广告合约，公司的高层领导见状，频频点头，电脑公司负责人激动地握住苏眉的手说：“想不到苏小姐年纪轻轻，办事能力居然这么强。”苏眉不动声色地经过郭宇身边，看见他面如土色，不禁窃喜。“打破传统”是她在英国进修《媒体学》的第一堂课上，教授反复强调的重点，墨守成规能保证不流失客户，但不能带来新鲜客源，郭宇连这最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看来他这个经理的位置坐不久矣。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苏眉依旧是郭宇的属下，任谁都看得出郭宇胸前挂着的经理工作牌岌岌可危，遇到大客户的单，市场总监常直接越过郭宇，将策划交给苏眉。外资企业里面，每个人的职位都是能力与成果的体现，郭宇和苏眉表面上若无其事地维持着客套，私下里却发了狠地工作，暗暗较劲的苏眉静候着凤凰涅槃的那一天。

　　经过上次轰动的发布会后，许多老客户有需求时，不约而同地点名要求苏眉负责。突如其来的发布会，顿时让整个客户部乱了阵脚，因为会议时间紧迫，写宣传稿的工作自然落到传播公司头上。客户部过往撰写过不少宣传稿，但全是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完成的，不巧原来擅长写方案的同事刚刚离职，郭宇为此急得一夜白头。

　　郭宇召集所有的客户助理商讨对策，唯独吩咐苏眉处理另一单小策划。苏眉迅速完成本职工作后，利用午休时间，镇定地打开WORD，十指如飞地敲击着键盘。傍晚下班前，苏眉径直走到策划总监面前，轻轻地将打印好的三页宣传稿放在桌面上，转身轻巧地拉上办公室的门。

　　翌日，策划总监没有通过郭宇而直接召见了苏眉。“你来公司多久了？”总监直截了当地问她，言语中有掩藏不住的赞许。“98天。”苏眉极力掩饰得意之情，泰然地报上精确日期。与苏眉交流了工作体会后，总监略有所思：“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的问题容我考虑一下，先回去工作吧。”

　　与总监谈话一事，总监不曾交代保密，苏眉却只字不提。苏眉坚信，精明的人是靠行动而非言语证明自己，尤其在人际关系微妙的办公室，寡言少语方为自保的万全之策。

　　一星期后，当人力资源部将苏眉的转正通知送到郭宇面前时，他惊得差点儿犯心脏病。工作三个月获得转正资格，这是公司里史无前例的事情，尤其是，苏眉的工资直逼经理级别，郭宇感觉背脊嗖嗖地冒着冷汗，当着Amy的面，苏眉谦逊地伸出手握紧郭宇冰冷的右手掌：“郭经理，谢谢你，没有你的栽培和指导，也没有我的今天。”

　　昨日之事不可留

　　在苏眉进入美资文化传播公司的第145天时，某口服液厂商要求他们在三日内举办发布会。郭宇向来不屑与期刊传媒打交道，传统报章又对美容纤体的记者会反应冷淡。苏眉在征得市场总监同意后，冷静及时地邀请到北京各大时尚媒体，甚至是电视台和广播电台的记者参与发布会。会后三天，市场总监单独与她和郭宇进行了一次长谈。

　　总监不留余地批评了郭宇办事不力，不遗余力地赞扬了苏眉的头脑灵活，能动性强。当郭宇脸色煞白地走出总监办公室后，结果已了然，属于苏眉自由翱翔的天空已在眼前。

　　七月，苏眉在一片艳羡与惊叹声中，昂首走进郭宇曾经的办公室，胸前挂着“经理”的工作牌。

　　文/夕阳断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