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要成为“谣言终结者”

　　【√】“网络谣言治理，亟须一个‘流言终结者’。”陈华认为，这时候推出一个有公信力的联合辟谣平台，显得及时而且必要

　　9月26日，“北京地区网站联合辟谣平台”召开新闻发布会，曝光了十条违反网络行为“七条底线”的新浪微博案例。其中包括“谎称杨澜为美国国籍人大代表；邓亚萍入籍法国；张海迪为德国日本国籍；造谣中石化女处长接受牛郎性贿赂”、“谎称多地罪犯越狱；牛肉含有炭疽病毒”、“@炫富姐高价征婚、辱骂网友”、“称‘我爸是李刚’案件主角李启铭已出狱”等热点谣言。

　　据了解，“北京地区网站联合辟谣平台”是在北京市互联网信息办公室、首都互联网协会指导下，由千龙网联合搜狗、新浪微博、搜狐、网易、百度等网站发起。该平台于2013年8月1日正式上线，是国内第一个在管理部门、行业组织指导下，基于大数据结构，以开放平台方式，由行业领军网站联合建设的辟谣平台。

　　记者登录该辟谣平台看到，由各网站提供的信息，滚动发布在“谣言曝光台”和“钓鱼网站曝光台”。平台还设有照妖镜、恶意骚扰电话甄别等栏目，并汇集了北京地区主要网站的举报方式。

　　据北京市网信办网络信息服务管理处处长陈华介绍，建设联合辟谣平台是北京市开展打击网络谣言专项行动的重要举措，平台上线伊始，共整合数据已超过10万条。目前，平台正在进行第二阶段建设，之后会陆续推出谣言粉碎报告、谣言有奖举报、谣言分级评估、防忽悠互动游戏等特色栏目。

　　国内首个网站联合平台运行一个多月，公众对其评价褒贬不一。在目前这个信息爆炸谣言泛滥的年代，该平台能否能为公众认可的具有权威性的辟谣网站，仍是一个疑问。肯定的是，网络谣言信息常能主导网络舆论的今天，谣言治理成为网络信息管理的当务之急。

　　网络谣言恐慌了谁

　　今年五月份，有网友曝光“牙膏管尾有玄机”，称牙膏管反面底部的颜色条有含义，“共分4种颜色：绿、蓝、红、黑。 绿色代表纯天然； 蓝色代表天然加药物； 红色代表天然加化学成分； 黑色代表纯化学”，并告诫网友买牙膏时尽量选择绿色和蓝色。

　　记者就此信息，随机调查了周围15个人，其中12人表示从网上看过或者受到好友提醒，12人均表示没有考证但相信此信息，4人表示没有听说，这4人中，有2人很少接触网络。

　　记者将“牙膏”二字输入“北京地区网络联合辟谣平台”的“谣言曝光台”搜索引擎处，搜索出近20条被该平台曝光的相关谣言。相关辟谣信息显示，牙膏管反面底部的颜色条并无玄机，只是企业内部标示。

　　浏览北京地区网站联合辟谣平台“谣言曝光台”，记者还发现了日前流传的多个热点信息，比如“谎称多地罪犯越狱”、“牛肉含有炭疽病毒”、“东北洪水用印尼水灾、汶川地震图片冒充”……

　　新浪微博《社区公约》负责人胡亚东将这些谣言统称为违背社会公共秩序底线的信息。“我们会对影响社会稳定的食品安全、群众事件、突发灾难等第一时间辟谣处理。”胡亚东告诉《方圆》记者，新浪微博作为北京地区网站联合辟谣平台建设的重要依据，与辟谣平台已经联动处理了微博上上述类似不实信息将近100条。

　　据胡亚东介绍，除了违背社会公共秩序底线的信息，微博上常见的谣言信息还有五大类，包括了违背法律法规底线信息、损害国家利益底线信息、违背公民合法权益底线信息、违背道德风俗底线信息、违背信息真实性底线信息等方面。

　　在新浪微博提供的一份统计数据中，记者发现，仅新浪微博处理的六大类常见谣言信息中，违背公民合法权益底线信息，诸如人身攻击、泄露隐私、冒充他人等侵权行为信息供20余万条，其中包括了在网友中广为流传的“杨澜为美国国籍人大代表”、“邓亚萍入籍法国”、“张海迪为德国日本国籍”、“中石化女处长接受牛郎性贿赂”等谣言信息。

　　“谣言满布网络，人人都是受害者也是传播者。”关于网络谣言，2012年环球网作过的一次数据调查显示，在超过1万人参与的投票当中，有64%的人表示相信过网络谣言，36%的人认为自己没相信过网络谣言。从记者随机调查的结果来看，如今，网络谣言的“受害者”可能已远远高于64%。

　　网络长期缺少“流言终结者”

　　专栏作者郑若麟曾撰文写道，在我与朋友们交谈中，我经常可以感觉到，“谣言中国”往往取代了“现实中国”，成为国人思考问题的坐标系。

　　那么，谣言为何总会被轻信？记者了解到，网友对谣言的判断有两种明显体现，第一，官方辟谣信息不能信，第二，大V转发或者自主发布的信息大都相信。

　　记者从网上搜索了大量官方辟谣信息，几乎无一例外官方遭到网友质疑或攻击。例如，前不久，有媒体报道称湖南平江县长寿镇2万居民拒喝自来水，数年购买山泉水饮用，引发社会关注。有媒体记者赴当地调查了解到，当地多家职能部门长期检测显示该镇水厂水质达标。当地官方曾多次辟谣，但无人相信，居民仍坚持购买山泉水。

　　再如，今年5月3日，“安徽女青年坠楼死亡”事件发生后，网上出现死者袁某系被商城保安强奸后跳楼的谣言，引发群众关注。5月9日，北京市公安局回应，经认真复核及再次梳理商城全部监控录像、走访调查当晚京温服装商场内人员、袁某排除中毒、性侵害及他杀可能，系自主高坠死亡，并称互联网上散布谣言的一名犯罪嫌疑人马某被抓获。官方辟谣后，仍有多数公众质疑袁某死亡真相。

　　有评论者称，官方辟谣的失败，在于其公信力丧失。在媒体报道的刘铁男案、夜店欢迎局长案、治超办用拳“文明执法”案等案件中，官方为了第一时间摆脱嫌疑、污点，各相关单位各种“辟谣”，但是当事实再次摆在眼前时，这些单位官方辟谣无疑却成了“官谣”。

　　比起官方辟谣，网络大V发布的信息曾更具有话语权。

　　网络大V是网络大侠或重要人物的意思，是“粉丝”众多的网络贵宾账户。据统计，目前在新浪和腾讯微博中，10万以上粉丝的大V超过1.9万个，百万以上粉丝的大V超过3300个，千万以上粉丝的大V超过200个。

　　网络大V们拥趸甚众、辐射面甚广，曾一度被称为散播正能量的人。如今，“秦火火”等造谣生事的网络红人却已将网络大V变成网络“大谣”。

　　高中毕业的“秦火火”，原名秦志晖，主要从事网络推手、网络影响等业务，制造了铁道部已向在“7·23”动车事故中意大利遇难者茜茜协议赔偿3000万欧元（折合人民币接近两亿）、张海迪拥有日本国籍、李双江之子并非其亲生的等网络谣言。这些所谓“内幕消息”被一些粉丝成百万、上千万的网络大V转发、关注、评论后，个个都成了网络热点话题。

　　目前，网络推手“秦火火”被刑拘，一起被抓的还有网络红人“立二拆四”。“秦火火”们带来的网络大V信任危机，一度网络流言更加无从辨别。

　　“网络谣言治理，亟须一个‘流言终结者’。”陈华认为，这时候推出一个有公信力的联合辟谣平台，显得及时而且必要。

　　一个全民参与式辟谣平台

　　“联合辟谣平台是一个全民参与式的辟谣平台。”陈华介绍说，此前，互联网媒体面对网络谣言各自辟谣、各自为战，而辟谣平台，将新浪微博、百度等提供的辟谣信息以统一数据格式互通共享，汇总发布。“这样的辟谣信息是已经被管理部门、网站、网民辟过的谣，是具有可信性的。”

　　陈华解释说，新浪微博、百度等网站提交平台的辟谣信息都经过了调查认证，而每个网站都有自己的谣言信息认证体系。如此一来，联合辟谣平台的权威性实际上几乎都在于微博、网站提供的辟谣信息。

　　那么，微博、网站等是如何辨别信息真假呢？记者走访了新浪微博的辟谣体系。胡亚东告诉记者，新浪微博社区管理中心以“公开卷宗”的方式全程直播违规行为的处理进度并公示结果。当某个微博确认谣言时会在新浪微博所有页面上被标注不实信息，已达到“公示”效果。对于已经判定的不实消息可以推送一条私信给之前所有转发过不实消息的用户，告知他们此前转发的消息为不实消息。

　　据了解，新浪微博社区公约的裁判机制参考借鉴了普通法系的陪审团制度，建立了独有的社区委员会制度。“社区委员会参与违规行为的研判，决定具体行为是否违规，而社区委员会的成员则全部来自公开招募的微博网友。”胡亚东介绍说，具体操作是，接到网友举报信息后，系统会随机抽取指定数量的委员会成员参与违规行为的研判，站方依照公约及管理规定，对委员会研判确定违规的行为执行处罚。“我们还设有专家委员会成员，专门处理用户对研判结果不满提起的上诉。”

　　以“香港大黄鸭遭破坏”事件为例。2013年5月15日，新浪微博网友甲发布消息称，“香港方面称，充气大黄鸭在港不幸爆掉，乃大陆沈阳某旅行团的胡某扔烟头所致。此旅行团13日晚搭乘豪华客轮「莫利亚第」号经过大黄鸭旁，胡某向其投掷了30个点燃的烟头并向周围游客表示‘不信弄不死你’，昨晚大黄鸭倒下后经导游指认港警已将其收监 。”

　　此消息发布后，公众指责中国公民道德败坏，素质低下。但很快，网友乙举报指出，“香港证实，大黄鸭并非人为损坏，泄气是由于主办方对大黄鸭例行体检”。新浪微博站方判定的结果是，网友甲信息为不实消息，网友乙胜诉。

　　《方圆》记者发现，新浪微博共提交给北京地区网站联合辟谣平台21条“香港大黄鸭遭破坏”不实信息，21条辟谣信息均来自各不相同的举报人和被举报人的“判决结果”。

　　“平台体现的是大数据结构下的数据整合，不同网站的同一辟谣信息都汇集辟谣平台，供网友辨别。”陈华说。

　　两高司法解释让辟谣更有针对性

　　北京地区网站联合辟谣平台，能否被公众认可，仍旧是个未知数。从目前各方的反应来说，对其褒贬不一。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多数网友对辟谣平台发布的辟谣信息大都半信半疑，有的网友甚至将平台视为“官方辟谣”网站。

　　以“婴儿汤”辟谣信息为例。8月9日，名为“全年代传”的新浪微博网友发布了一条长微博，“解密人吃人，吃婴儿全尸的神秘人群”。文章图文并茂的渲染了在广东有酒楼用六七个月大的婴儿炖成补品供台商进补的事。此微博短时间被转发485次，评论246条，23人点赞。

　　一天后，“全年代传”的这条微博被网友“想要化龙的蛇”举报。此后两天，“全年代传”与“想要化龙的蛇”在微博上展开论战。“想要化龙的蛇”称，很久以前贴吧曾疯传过这组图，后证明是一个叫朱昱的行为艺术家拍的一组照片。几天后，“全年代传”关于吃人微博被新浪微博社区管理中心判定为不实消息。此条辟谣信息随后出现在“北京地区网站联合辟谣平台”的“谣言曝光台”。

　　记者注意到一个细节，在新浪微博对“全年代传”与“想要化龙的蛇”论战裁定公示结果的页面下方，旁观用户支持率显示“全年代传”支持者21人，“想要化龙的蛇”支持率17票。换句话说，不相信辟谣结果的人仍旧多于相信的人。

　　对于目前平台权威性的一些质疑声音，作为“北京地区网站联合辟谣平台”管理部门主要负责人的陈华表示并不担心，“网站第一阶段成功辟谣的成绩为网站赢得了支持率，网络规则随着平台建设的推进正在进一步完善”。

　　陈华表示，目前平台“谣言曝光台”、“钓鱼网站曝光台”等栏目的辟谣信息已经成为多家传统媒体转载的重点，“照妖镜”和“恶意骚扰电话甄别”两项功能也已经被网友认可。

　　据了解，经过辟谣平台“照妖镜”功能，成功识别出近期出现的以菲律宾水灾图片冒充辽宁抚顺水灾图片。辟谣平台技术负责人介绍说，网友使用识图功能非常简便，只要进入辟谣平台上的“照妖镜”栏目，上传照片或照片网址，即可一键对比。

　　另外，平台还设置了“警方行动”等权威性栏目，未来警方破获的网络谣言案最新进展，都将第一时间在联合辟谣平台发布。

　　9月5日，最高人民法院和最高人民检察院联合发布了《关于办理利用信息网络实施诽谤等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长期关注网络谣言以及诽谤现象的中国传媒大学政治与法律学院法律系副主任郑宁评价称，这部司法解释为依法解决网络空间的罪与罚提供了重要的司法政策依据，进一步厘清了在信息网络上发表言论的法律边界，划定了网络言行的法律底线。

　　“此前如何从法律上界定什么是谣言还是存在争论的，现在有了司法解释作为指导规范，这将使我们的辟谣更有针对性，但也对我们的工作提出了更高要求，不能辟一个谣而又制造另一个谣言。” 北京市网信办网络信息服务管理处参与辟谣平台管理工作的徐磊说。

　　“作为一个开放平台，北京地区网站联合辟谣平台还将不断吸纳更多管理部门、网站，以及普通网民的加入。”陈华表示，目前，普通网民可以通过平台网站汇集的北京主要网站举报方式举报谣言信息。

　　《方圆》记者 冯建红／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