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斯泰荒地 误入另一个星球的感觉

　　在比斯泰见到其他人，通常第一句是问“你之前来过没有”，第二句铁定就是问路。最糟糕的是，经常双方都会困惑地望着对方，只落得同命相连。

　　和爱丽丝的仙境比起来，比斯泰更像出自超现实主义画家达利手中的幻境，不仅充满不可思议，而且古怪得恰到好处。

　　凡是到过美国西南部的旅行者，都知道著名的“四角地区”，也就是犹他州、科罗拉多州、新墨西哥州和亚利桑那州的四州交汇处。这个著名的区域，是美国原住民传统的要塞，早在上千年前，就有印第安人聚居，留下过不少考古遗迹。四角地区的自然奇观堪称鬼斧神工，汇集了纪念碑山谷、科罗拉多大峡谷、羚羊谷等，因此被《孤独星球》评为“美国十大奇景地”之一。

　　除了这些被人们津津乐道的景点之外，四角地区还隐藏着一处神奇的地方，那是一片人迹罕至、原始荒芜的不毛之地，当地的印第安人把这片荒地叫做“比斯泰”（Bisti）。任何人在进入比斯泰的瞬间，都会有一种误入另一个星球的感觉。任何时候，比斯泰都死一般寂静，广阔的荒原上横躺竖卧着许多奇特怪异的石头，那种神秘诡异的气氛会让人有些莫名其妙地忐忑不安……

　　奇异的石头

　　在荒地上享受迷路的乐趣

　　比斯泰的具体位置，是在新墨西哥州西北部法明顿市的南面，距法明顿市大约58公里。这里主要有两条干涸的河谷，都是东西走向。北部的猎人河谷附近有许多天然石拱，这些石拱都是沉积岩，由上黄下白的岩层组成，让人想起小孩子们喜爱的橡皮糖。而大部分所谓的“怪石”，全都集中在南部的阿拉莫河谷，比如被摄影师称为“鹰巢”的地方，所有伫立的石柱顶端仿佛都有一只振翅欲飞的雄鹰，和美国西部荒漠的氛围相得益彰；再比如“优雅的石林”，得名是因为石柱的形状像头戴宽檐帽的贵妇人；而其他包括“海鸥”、“狮尾”、“马鞍”等石柱全都惟妙惟肖……出镜率最高的怪石叫做“破裂的蛋”，也有人亲切地称之为“蛋工厂”--大大的椭圆形石块，犹如一个个蛋匍匐在地表，这些“蛋”有的十分完整，有的则破裂开来，完美展示着大自然的匠心独运。

　　1984年，比斯泰被美国土地管理局确定为受保护的荒漠资源。在美国的《荒漠法》中，受保护的荒漠被称为“不受人类束缚的土地和生命”。的确，比斯泰有着无比的自由和随意，这里没有游客中心，没有纪念品商店，甚至没有像样的迎宾大道，唯一有的，是在一段铁栅栏圈起的停车场里竖起的一块不起眼的木牌，上面写着“比斯泰荒漠区”。更有意思的是，美国土地管理局提供了一张粗略的游览地图，图上的观光点居然是手写标注的。凭着这张小孩涂鸦似的地图，不少游客在这里都会找不到方向。

　　游客瞪大眼睛寻找木牌，只是探索之旅的开胃菜，进入荒漠才是挑战的真正开始。完全没有开发的比斯泰占地182平方公里，没有任何标识，放眼望去都是丘陵起伏、沟壑纵横，偶尔会有灌木匍匐在地表，提醒你尚有生命的存在。有人调侃说，在比斯泰遇见其他人，通常第一句是问“你之前来过没有”，第二句铁定就是问路。最糟糕的是，经常双方都会困惑地望着对方，只落得同命相连。

　　也许迷路也是比斯泰乐趣的一部分。由于这里地势缓，加上又没有高大的植物，视线不会受到阻碍，所以很少有游客会请当地向导。但是，附近的印第安家庭时不时会有一些不请自来的客人，他们大多是荒漠里迷路的游客，没找到观光点又耽误了时间，只好在漆黑的夜里寻求帮助。

　　有意思的是，比斯泰催生了精准无误的GPS派、随心所欲的自由派和中庸派这三类人群。GPS派内流传着一张错综复杂的地图和各种步行攻略，景点的坐标了然于胸，一路上手持GPS设备，犹如参加定位比赛一般搜寻着目标。自由派则文艺得多，他们相信享受比斯泰之旅的真髓就是闲逛，然后等待命运带自己去见最美丽的风景。夹在中间的中庸派则会给出“面向东方的红色双峰走多远就能见到天然石拱，转身往东……”这类如同藏宝图一样玄机重重的线索。

　　光影天堂

　　画家笔下的超现实主义幻境

　　多年来，比斯泰这片不毛之地了无人烟，只是偶有印第安人骑马经过，身边跟着忠诚的狗，一派西部片里才有的苍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当地人发现，总有些扛着“长枪短炮”的陌生人专门往荒漠里钻，而且一呆就是好几天。正是得益于那些善于发现美的眼睛，一张张让人瞬间忘记呼吸的照片成了免费海报，也成就了今天这个让摄影爱好者趋之若鹜的比斯泰。

　　美国著名风光摄影师劳伦·马特说：自己每次去比斯泰都会收获惊喜，以至于刚刚离开就开始盼望下一次到访。他还在《猎影美西南》一书中分享了一条征服比斯泰的路线。这本书堪称美国西部摄影的“圣经”，因此大部分摄影爱好者都会听从建议，从北部人迹罕至的猎人河谷进入比斯泰。不过，每个迷上比斯泰的摄影师都有一套攻略，可以具体到什么时间去什么地点，或者用多大的光圈等。

　　在比斯泰，灰白荒漠是最好的画布，嶙峋怪石是最好的模特。早上，画卷铺开，模特摆好pose，只等渲染上色。日出将脚下的砂石染成深浅不一的紫；日落为傲立的巨石罩上绚烂夺目的金；夜里银河迤逦而下，隐没在远山那头，盈盈星光笼罩着天地，静谧而迷人；而在日出前大约一个小时，比斯泰会迎来摄影师常说的“蓝色时光”，那时天空一片纯净的蓝，形成衬托石林的绝美背景……

　　对摄影师而言，比斯泰千变万化的面貌都在光影变幻之间，而他们要做的就是等待。美国摄影师爱德瓦尔多·梵斯有一次在这里拍摄，忽然间，风云变幻、乌云压顶，天地间只有地平线上剩下一线光明……他抓紧机会，拍下了整整两卷不可思议、震撼人心的照片。他说：那是老天爷的画作，自己只是架起设备按下了快门。

　　上世纪70年代，梵斯就开始游历新墨西哥州拍摄照片。他的朋友说：最开始听梵斯说起比斯泰，说起“破裂的蛋”、“鸭子”、“火星区”等突兀的词，还以为这家伙误入了《爱丽丝漫游仙境》中的世界……实际上，和爱丽丝的仙境比起来，比斯泰更像出自超现实主义画家达利手中的幻境，不仅充满不可思议，而且古怪得恰到好处。

　　恐龙故事

　　留在岩层里的回忆

　　整个四角地区的岩层，大多形成于2.48亿至6500万年前。在恐龙时代，这里是靠近内陆海岸的热带雨林，后来随着地质运动，山脉隆起，海水枯竭，恐龙灭绝，地壳整体抬升……最后形成了今天的高原荒漠。而在亿万年的沧海桑田里，冰川和流水大刀阔斧的冲击和切割，最终塑造成了比斯泰奇特的石林景观。

　　岁月变迁，今天的荒漠已经无法让人想像亿万年前的绿树成荫和生机盎然，但是，那些残留的化石仍然还在讲述着过去的故事。比斯泰的不少木化石上，人们甚至还能分辨出树皮和年轮，而最轰动的则是1997年这里出土的霸王龙化石。

　　比斯泰所在的圣胡安盆地，很早就有恐龙化石出土，所以除了摄影师之外，考古爱好者也是比斯泰的常客。1997年夏天，一位考古爱好者在比斯泰的荒地里发现了一只形如恐龙的化石，他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便请来新墨西哥州古生物博物馆馆长托马斯·威廉姆森博士。经过观测研究，威廉姆森发现，那居然是一只霸王龙的化石，便立刻提交了发掘申请。

　　当时，比斯泰已经被列入荒漠保护的范围，不允许大型机械进入，于是，考古学家们只能顶着盛夏的炎炎烈日，忍着蚊虫叮咬的痛苦，用最原始的工具一寸一寸地挖掘清理化石。经过整整一个夏天的努力，7000万年前的霸王龙重见天日。回程路上动用了美国军方的黑鹰直升机，为了保护荒漠的原始状态，直升机甚至不准着陆，只能在空中完成吊装任务，载着用石膏包好，以木板支撑的化石飞赴博物馆。

　　此后，比斯泰的考古热愈演愈烈。虽然《荒漠法》规定游人不能将化石据为己有，但人们仍然怀揣希望，在这个奇幻得仿佛不属于这个星球的荒漠里寻找时光留下的宝藏。

　　文/崔月婷 图/胡亦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