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土山的表情

　　武继平

　　武继平：日本九州大学文学博士，现为日本公立福冈女子大学教授。著有《异文化夹缝中的郭沫若》、《中国现代文学与九州》、《创造社作家研究》、《神秘的日本文化心理》等：译著有《日本文学百家》、《日本现代诗歌选》、《东方的忧郁》、《当我们的眼睛相遇的时候》等。

　　富士山扑朔迷离，它那富于变幻的表情体现着大自然生命的律动。随着季节和时间的变化，或者由于观察地点及角度的变更，富士山会向我们展露出它的百态千姿……富士山作为日本最受顶礼膜拜的神山，除了大雪封山那段时间，几乎每日都要接受朝山者的登顶参拜。有心之人总是赶早登山，为的是有缘获得一次在山顶看日出的机会。

　　图上看，岛国日本与中国大j一衣带水，就像一尾漂浮在东海之外的小海马那么玲珑可爱。然而，就是这片弹丸之地，却有3件珍宝让世界为之瞩目。这3件宝贝，一是富土山，二是樱花，三是日本刀。如果说樱花转瞬即逝的生命绽放和日本刀的刚柔无敌各自代表了某种美的极致，那么富士山则象征着大和民族的魂。

　　富士山海拔3776米，横跨静冈、山梨两县，作为日本最高的山岳闻名遐迩。富士山的外观特点有二：一是乎地拔起、山巅入云，被视为日本唯一通向天界的“圣岳”；二是高而无峰，皑雪冠顶，形如倒扣的花钵。

　　日本圣岳的千姿百态

　　作为世界著名活火山之一，富士山外观迷人，有着很多动人的传说。它那可望不可即的存在，自古以来就使人顿生敬畏膜拜之心。人活一世，不过几十年光景，而不少人一辈子也没见过富士山喷火，便说富土山是死火山。其实不然。富士山在历史上喷发过坞次，大致在一万年前才形成现在这般模样。富士火山就像爱发脾气的巨人，小打小闹时喷气或喷水，中打中闹时喷烟或喷火，大发雷霆时则狂喷1200℃的岩浆。据史书记载，在平安时代（公元864年），富士山就勃然大怒过一次，导致山腰以上至今寸草不生。地质学家说，富士山地壳运动十分频繁，虽然目前暂无喷发征兆，但在不远的将来必将再度猛烈喷发。

　　富士山扑朔迷离，它那富于变幻的表情体现着大自然生命的律动。随着季节和时间的变化，或者由于观察地点及角度的变更，富土山会向我们展露出它的百态千姿。自古以来，日本文人骚客们笔下的所谓“红富士”、“倒影富士”、“戴斗笠的富士”、“钻石富士”以及“影子富士”等，都是富土山栩栩如生的表情。对中国人来说，尽管富士山并不是陌生的名词，但它所囊括的丰富交化内涵，可以说鲜为人知。

　　说到“红富士”，国人最容易联想到的是苹果；而在日本，却指的是夏天富士山裸露的肌肤被朝霞浸染的壮观景色，那时，它远眺宛如身襄赭红披风的伟岸武士。江户时代的浮世绘大师葛饰北斋留下的传世之作里面，就有一幅“红富士”。

　　相比之下，“倒影富士”与“戴斗笠的富士”比较常见。富土山平地凸起，山麓犹如一条美丽的曳地长裙，向四面铺撒得很开，而著名的“富士五湖”，不啻上帝随意泼洒在山麓的5个湖泊，在阳光照射下，不时映现出富士山的倒影。尤其是在波平如镜的本栖湖上，投在水面的富士山倒影显得格外柔和、安详，如果再添上一抹如血的晚霞，会让人仿佛置身仙境。看水中或静或动的山影，谓之“倒影富士”；而富土山巅时常罩着一块硕大而厚重的斗笠云，故被称为“戴斗笠的富士”。一般情况下，富士山戴上了灰色的斗笠，就意味着天气将要骤变，大有乌云压顶、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钻石”和“影子”奇景

　　说到富士山，真正堪称天下奇观的，当属“钻石富士”和“影子富士”两大奇景。前者特指富士山巅与旭日或夕阳偶然叠合之际，会像钻石一样光芒四射。这一自然现象，据说一年里最多也只能观察到一次，且必须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

　　后者“影子富士”，须臾之间会让人联想到日本的“影子武士”，其实二者风马牛不相及。富士山作为日本最受顶礼膜拜的神山，除了大雪封山那段时间，几乎每日都要接受朝山者的登顶参拜。富士山有顶无峰，巨大的火山口使得山巅显得比较平缓。有心之人总是赶早登山，为的是有缘获得一次在山顶看日出的机会。笔者曾三度登上富士，还带着家眷在富士五湖畔扎过帐篷露营。如今富士盘山公路早已铺到半山腰，因此现在所谓的登山，即从半山腰的登山口徒步登顶。

　　然而，山顶的气象并非总是让人乐观，云雾缭绕的时间居多。对登顶看日出的人来说，遇到云雾笼罩山顶可说不幸，亦可说万幸。原来日出东海，朝霞在云雾中经多重折射，登顶人竟然可以鸟瞰到在云雾里映现的富士山的倩影！大自然鬼斧神工，神奇得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影子富士”的存在，无缝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具有颠覆性的暗示。

　　有关富土山的文字，初出日本奈良时代的古文献《常陆国风土记》，大致相当于我国中唐早期，说起来应该属于日本拜中国为师的年代。那时候在日本只有贵族和佛门弟子才会使用汉字。汉字最初传到日本是被借来标音的，由于不太规范，好长一段时间被日本人使用的随意性较大。以富士山为例，这座山一万年前就矗立在那里了，日本人最早叫它“FUJINDYAt，IA”，并无文字记载。然而开始借用汉字以后，就有了好几种写法。最早写“福慈岳”，后来又写“不二山”、“不死山”和“不尽山”，而且出处文献皆颇有来头。从其含义古雅且深邃这一点上来看，客观地揭示了古代日本对汉字从单纯借音发展到音义兼顾的历史过程。至于“富土山”这3个汉字，则出自平安时代初期文人都良香的Ⅸ富士山记》。

　　《竹取物语》和富土山

　　日本的古代文献中有关富士山的文字，包括了许多美丽的传说和神话故事。这里仅举一例。在古代日本，小说被称为“物语”，其中最古老的短篇是Ⅸ竹取物语>，其创作时间不详，学界推断至少应该早于公元10世纪。

　　Ⅸ竹取物语》讲述的是一个月宫仙女因触犯天条被贬下凡间赎罪的故事：以前有一对年迈的穷夫妇，靠伐竹编筐度日。有一天土山砍竹时，看见一根金光四射的竹筒里坐着一个三寸大小的小女孩。老夫妇没有生养孩子，便认定此乃上苍所赐，就给这个可爱至极的小女孩取名叫“辉夜公主”，对她疼爱得无以复加。之后老夫妇经常在伐竹时发现金子，因此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小女孩疯长，3个月后便出落成一亭亭玉立的少女。于是大批求婚者闻讯而至，而辉夜公主总是婉言拒绝。最后，她答应貌似爱心不渝的5位贵族公子，说天下有5件稀世珍宝，谁能找到其中的任何一件献上，她就愿意嫁给他为妻。这5件珍宝分别是：如来佛用的石钵、蓬莱岛的玉枝、大唐国的火鼠裘、龙头上的五色玉、燕子下的安产贝。事实上，这传说中的5件珍宝根本就不存在，辉夜公主之所以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是因为她根本就无意嫁人。

　　然而故事到此并未结束。5位王公贵族公子为达目的，有的冒险时差点丧命，有的干脆弄虚作假，结果都以失败告终。最后，辉夜公主甚至拒绝了当朝天皇的强行求婚，批上羽衣霓裳，在中秋月圆之夜留下不死之药，摆脱皇家千军万马的包围，飞回月宫去了。天皇恸哭，令人将不死之药放在距离天宫最近的骏河国的一座山顶上，连同自己亲笔书写的“朕不见辉夜，不死药何用之有”一起焚掉。由此，这座山就被命名为“不死山”，古代的“不死山”，即如今的富士山，日语发音不变，都叫“FUJINOYrVuA”。